谭雅一时兴起,蹲了下去,一把捏住了猫的尾巴。猫惊了一跳,喵喵叫着,转头就要来啃她的手。
谭雅跑得比兔子还快,站了起来,到小桌边坐下,听沈庆平老师不满地教训着她:“你是三岁小儿吗?猫嫌狗弃的。”
“谁让它无视我?”她骄傲地说,”不过是一只猫而已。”
“猫也比你要来得乖巧。”沈庆平老师翻着白眼。
谭雅懒得跟他多说,喝着她的八宝粥,看着延绵山下的夏日晨景,心情格外舒畅。
还是沈庆平老师先按耐不住,又放下了报纸,透过老花镜问她:“刚才送你回来的那个年轻人,就是你说的男朋友?”
“对呀。”谭雅大方承认道,又故意笑着问他,“你都看到啦?”
沈庆平老师一抖手中报纸:“我又不瞎。”
他的口吻很是不满,理解他大概也是有着一颗自家好不容易养起来的白菜,就要被猪拱了的心态,谭雅却偏偏还要火上浇油,问他:“那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怎么样?”沈庆平老师的口吻依旧不善,“又不是我交男朋友,我就觉得再怎么样,又能怎么样?”他绕口令说得比谭雅都好,撇着嘴,又抱怨着,“再说了,隔得那么老远,我怎么知道他怎么样?这还不得你自己看?”
谭雅笑着:“那等回头我找个时间,咱们一起吃个饭,你好好给我把关把关。”
沈庆平老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我把关,我是你什么人啊?我给你把关……”
谭雅举起那盅八宝粥:“都给我做饭了,你说,你是我什么人啊?”
“那还不是因为你脸皮厚,赖在我这里白吃白喝,一分钱都不交。”沈庆平老师又重新举起了报纸,挡在两人视线中间。
谭雅十分做作地叹气:“还不是因为我没钱吗?所以才要赖在你这里白吃白喝。”
哗的一声,又是报纸被拿下,沈庆平老师指了他自己的脸:“你看看我,你看我像是个会做慈善的人吗?”
谭雅还真就十分认真地端详了他一回,然后郑重点头:“我瞧着特别像。啊不,”她又举起了手,“不是像,就是。”
沈庆平老师哼了一声,将报纸抖得哗啦响:“就会耍嘴皮子功夫。”
当天下午,姜煜完成了单人拍摄部分,就飞回内地了,他晚上还有个活动要去参加,简直比国家领导人还要忙碌。
谭雅倒是舒舒心心地,在沈庆平老师家赖了足足三天,又将他的点心打包了一堆,这才出发去机场。
临走前,沈庆平老师还不忘恶声恶气叮嘱了她:“收拾好我的房子,下个月我要去住几天。”
谭雅回敬他:“你不会打电话叫阿姨收拾?”
又给沈庆平老师气个半死。
低调回了安市,才进家门,谭雅就收到了一条微信,只是那发消息来的人,真真实实让她愣了下。
谭志杰,她的亲生父亲。
他在微信上说:你叔叔脑溢血进医院了,你也来看看吧。
短短数字,就能够叫她夜不成寐。
当年谭雅父母离婚的时候,她尚未成年,被法院判给了父亲,但一个男人,对女儿最亲密的关怀,也不过就是问一句“要什么”,更何况那时候,谭志杰一心就想着怎么赚钱还债,压根顾不上教养她,甚至还指望着她,能多拍点戏,赚点钱,好早些还清债务。
有的时候,就连谭雅自己都在想,都说儿女是父母前世欠下的债,可到了她这里,好像一切就都反过来了。她才是欠债的那个人吧。
这是她回国以来,第二次进医院了,上一回是为了谭佳和她妈妈的事情,这一回,是为她爸爸和叔叔的事情。不管是哪一次,她都不是自愿来的。
她知道这样想会让人觉得好笑,并没有人拿着刀拿着枪,硬逼着要她来,可是,在中国人的观念里,所谓血缘,就是比刀,比枪,还要坚固的存在。
所以,尽管她并不喜欢自己的这个叔叔——正是因为她的这个叔叔,她那原本幸福美满的一个家庭,才会分崩离析。
当然了,纵容着自己的弟弟散尽家财,弄到公司倒闭,还欠下大笔外债的她的父亲,也算不得什么好人。
她永远都记得,最后一次她父母吵架的时候,她妈妈摔碎了一只景泰蓝花瓶,对她爸爸吼:“你是不想要这个家了吗?”
当时她爸爸抽着烟,红着眼睛,不耐烦地重申着一句话:“那是我弟弟!”
她妈妈便丢下了一句话:“那你就跟你弟弟去过一辈子吧!”
于是,从那一天起,她就再也没有一个完整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