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离在半路上就醒来了,本来已经做好面对谢书墨的准备,结果一睁眼发现是在寒星怀里,懵了一瞬。
寒星脸上素来没什么表情,只是努力把周身的寒气收敛了一些。
“这是要带我去哪儿?”阮离问。
“回不周山,和我成亲。”寒星道。
“……你没在说笑吧,上神。”阮离从寒星怀里挣扎了一下要跳下来,却被他立即施了定身术。
寒星非常认真地垂头看他:“我答应要补一场拜堂给你,我们还没有洞房花烛。”
阮离发自肺腑地想从灵魂深处呐喊出那句,给桃花们说了不下一百次的话:当——不——得——真——呐!
但这个桃花格外霸道,连让他说话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封了他的声音。
回了不周山,寒星把阮离安置在自己的寝殿。他这个上神向来独来独往,不周山的小神仙们有来自荐枕席的,也有自请为仆的,统统被他赶走。
千年风吹雨打的,宫殿里的草木渐渐成了精,无处可去,便留在这里当家仆。
那些家仆见了阮离各个都很兴奋,千年来这里一直冷冷清清,还是头一遭,寒星命他们把房子布置的热闹喜庆,并带了个人回来。
他们蹦蹦跳跳地给阮离夸耀婚房的美丽:那个剪纸是松树精剪的,他的针叶灵巧。这个红窗帘是金银忍冬精用自己的果实汁液染的,匀称鲜艳。地毯是那个铺的、灯笼是这个挂的……
最重要的是,嫁衣是寒星托了西王母的孙女,化了七七四十九天亲手织成的,每一针每一线都带着祝福。
“她祝你和我们上神,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噗——”
阮离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草木精们非常不解地看着他。
阮离双手被捆仙绳捆着,连茶都是小花精喂的,他微笑着展示了一下自己这幅样子:“你们看我像想成亲,像能生娃的样子吗?”
这里的树精们大多都是雌雄同株,他们面面相觑,困惑地问:“难道不能生吗?”
阮离:“……”
寒星在叽叽喳喳声中咳了一下,草木们安静了。
“都出去吧。”他道,然后阮离的耳朵终于也解放了。
寒星走过来,蹲在阮离面前,引着他去看挂在墙上的红嫁衣,层叠繁复的红纱从上到下点缀了无数颗散发暗芒的彩珠,袖上坠着银丝般轻盈柔软的流苏,无风自动,裙摆铺开十二道褶,正中间绣着鸾凤和鸣,流光溢彩,真真是美极了。
可阮离想到这套衣裳要穿在自己身上,就笑不出来。
“喜欢吗?”寒星问他。
“天孙巧手,名不虚传。”阮离移开了目光,“但是她若知道自己辛苦织就的嫁衣,穿在一个不想成亲的人身上,定然要生气。”
“她不会。”寒星道,“只要你我修成正果,自然一切都值得。”
阮离张了张口,话到唇边化为叹息。他知道怎么说也不管用,这位上神像堵敦实的铁墙,任人撞破头也只是听个响,是他所有桃花里最难交流的一个。从前在化劫珠里,这人就难以打动,每每费尽心思一场空。后来出了化劫珠,依然白费口舌,就算摆出无情道来,他也会说:没关系,先成亲。
回想来去,记忆中能轻而易举说动他的人,居然只有一个贺必清。
阮离便道:“上神把我抓来不周山,就不怕天帝责怪么?”
寒星不以为意:“他为何要管我的闲事?”
阮离重重地:“他是仙帝!而我是天宫的仙吏,是他的臣民!”
“那又如何?我便告诉他,与你两情相悦,他管不着。”寒星简直堪称刀枪不入,闻言依旧表情淡漠。
阮离只觉得不可理喻,干脆暴躁地道:“他才不信,我与他才是两情相悦,早就私定了终身。”
这句话果然很有用,寒星瘫着五官终于有了一丝动静:“你骗人。”
“骗你干什么?”
寒星猛地站了起来,阮离扬起下巴傲气十足地瞪他,瞪了一会儿,寒星却又平静下来:“你骗人。他心中有人,绝不可能移情别恋。”
阮离一呆,怎么所有人都知道仙帝对一个亡人那么不渝呢?
他很不服气地反问:“你怎么知道?是个人都会移情别恋的,何况那位仙君死了上千年。”
“他如果移情别恋,就不是今天你看到的这个样子。”
寒星话说得死,听得阮离莫名恼火。
凭什么?今天的样子怎么了,难道还拜旧人所赐啊?
想到这里,阮离又蓦然怔住,脑海中闪回了一句谢书墨讲过的话。
——“那是多亏了凛乐仙君临死前,嘱咐他做个好人。”
“他以前……是个什么样?”
阮离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寒星,寒星只好稍微回忆了一下,语气平淡:“他撞断七十二根天柱,杀进凌霄宝殿,剑指当时的仙帝说要弑神。四海十六洲被他一个搅得仙不聊生,很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