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若兰和秦玉所住的木屋位于半山腰,但这山是这片连绵的山脉中最高的一座山。
“若兰姐这间屋子是你盖的么。”秦玉坐在木屋的台阶上,仰望着头顶上方的星河,每一颗星辰都像触手可及。
席若兰摇了摇头,挨着秦玉身边坐下:“不是,是我偶然发现的。虽然不太好意思,但闲置了这么多年,我觉得屋子的主人应该不会回来了。”
这些年她时不时会来这小住,尤其在夏天,这间木屋是她避暑的好去处。
“若兰姐一个人不寂寞么?”秦玉侧过脸望向身边的席若兰,水色的月光倾泻而下在她的脸上抹着淡淡的阴影。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得见她的声音,宛若林间低旋的夜风拂过他的发丝。
“习惯就好了,我本来也不是喜欢热闹的人。”她环抱住膝盖,歪着头回视他,“人生来离去其实都是一个人。”
“如果若兰姐不嫌弃,我愿永远陪着你。”深邃的黑眸盯着席若兰,秦玉说得很轻,但足以让她听清每个字。
“你知道永远有多远么?”
席若兰的反问令秦玉微微一愣,她的反应总是出乎他的预料。
“生生世世。”他找了一个不容易出错的回答。
“我不信有来世。”席若兰抚平衣摆,从台阶上站起身,“这辈子活够就好了。”
“那我就陪你这辈子。”秦玉毫不犹豫地接道,“这辈子有多长我就在你身边多久。”
踩下台阶的席若兰回头望了一眼秦玉,但她什么也没说地又继续往前停在随风飘零的树叶间。
弯腰捡起地上一条长树枝,席若兰随手一挥,四散的落叶仿佛停滞在半空中,接着一分为二地飘落向地面。
秦玉也站起身走向席若兰,他学着她捡起一条树枝挥了挥,然而只是带起气流稍稍吹歪了树叶。
低头看向自己握着树枝的手,秦玉懊恼似的皱皱眉。
席若兰转向愁眉不展秦玉,陈述事实道:“化气为剑前要学好多年的基本功,你现在还没有任何底子。”
“我清楚我的资质。”秦玉略微苦涩地笑了笑,“我就算学一辈子也不可能像若兰姐这么厉害。”
听见秦玉的话,席若兰微微一怔。她说那些其实只是想让他别懊恼,但就结果而言她似乎弄巧成拙了。
“你……”席若兰欲言又止地走近秦玉,她贴着他的身子握住他略微冰凉的手,像带领他般地挥动树枝。松软的树枝一经她手好似蜕变成吹毛断发的剑,剑如银龙随人而舞,无形的剑气划出滚滚的波浪,犹如揭去面纱地拂开了林间氤氲的山雾。
温热的气息轻挠着他的后颈,慢慢环绕至他的全身,秦玉觉得此刻的自己与树枝合为一体,被她握在掌心,跟随她的动作挥舞。
明明受制于她,他的心底却莫名升起自由潇洒的感觉。
那些沉甸甸的思绪,统统不翼而飞。
挣脱开束缚自己枷锁,被禁锢在井底的他第一次亲眼见着、感受着井外广阔无垠的天空。
剑气扬起漫天的树叶,叶片像雪像雨又像蝶地飞旋在四周。
他的心因这不曾见过的景致而轻轻一颤。
这令他不由自主地深呼吸了一口气。
觉察到他呼吸的变化,她放慢步子,迁就微喘的他。
垂下树枝的那一刻,剑气仿若溯流的溪水回归体内,席若兰放开秦玉的手,望向他清秀的俊脸,然后她错愕地发现他的眼角竟微微湿润。
秦玉睁着泛红的眼睛,久久凝视着手中普普通通的树枝。
就在席若兰以为秦玉打算一直沉默下去,秦玉低低说了一声“抱歉”。
他为什么道歉,她不得而知。
二人相对无言地站了一会儿,还是席若兰先开了口:“回去歇息吧,明天我们要早起。”
秦玉没有异议地跟在席若兰后边,默默地随她返回木屋。
一走回木屋,席若兰便想起有一件事还没解决。
小小的木屋里只有一张床榻,她总不能和他睡一块儿。
席若兰想了想打算把床让给秦玉,自己从旁边的木柜里抱着另一床被子准备打地铺。
她抱起被子刚转身,就撞上走过来的他。
“我睡地上,若兰姐睡榻上。”他伸出手欲接过她怀里的被子。
“不行,地上湿气重,你不能睡地上。”席若兰抱着被子往后退了退,“而且山里夜晚指不定会爬进什么蛇啊虫子啊,我可不想第二天瞧见凉了的你。”
“若兰姐就不怕毒蛇猛虫?”秦玉亦步亦趋地靠近后退的席若兰,直至她的双腿碰到了床沿,他才停下脚步。
“不怕。”席若兰干着嗓子回道,“我以前经常睡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