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薄云,几只鸟雀划过长鸣。秦长落口中咬着一片龙鳞,舌尖抵上残余龙血,软趴趴靠着龙尾,含糊不清说了句:“甜。”
嗯…我的血又被你吃了几口,应劫语累积的刑法真得要了我的命了。公申赋云在冲刺的一刹那,许是过分弄疼了他,硬生生被拽下来一片龙鳞,琥珀色的浓稠血液缓缓流了出来。
真是疼,看着笑眼盈盈的秦长落。他琢磨,这家伙,这次醒来后,充分的吸收了梦里神识对他的好,已经完全放下了卑微,还有点要跳的意思?
公申赋云怀疑他是故意的。
能对自己动粗了,不过这感觉,还不错,透着撒娇的意思。对于这种转变,龙觉得很是欣慰。
情感之间,没有尊卑,情与情是对等的。
的确,秦长落是故意的。他舔干净了龙鳞上的残血,手指在龙尾破口处,用手指沾了沾,塞进嘴里,一瞬间的甜香醇浓散开,真是好吃的不得了。而这刚刚剧烈运动过的发烫血液,比那天在林子里吃到的微凉血液更加美味,令人欲罢不能。
他不讲道理起来:“我要天天吃。”
我知道你会宠着我,他已经有这个自信了。
开什么玩笑?
“那就等着给我收尸吧。”公申赋云使劲捏了捏他的下巴。
被拒绝了?
哼,又不是真的要每天吃,说说罢了,都不哄我。
秦长落推开他的手,佯装生气。
不过很突然的,他情绪沉了下去。
目光飘向余霞,看着血红一片。
想到了自己挖坑埋掉爷爷尸体的那天傍晚,也是如此美景,美的凄凉。
从那一个星光漫天的夜以后,他体会到了更甚的绝望和孤独。
生活的艰辛,让他的身体和心,满目疮痍。
他呐呐道:“我一定会比你先死,我舍不得,”他抽回目光,又回忆着梦里与公申赋云相处的一生,那种情感,回味浓香,恋恋不舍。
虽然不能透彻理解爱情是什么,可身子和心里,都极度贪婪这样的感觉包裹。
犹豫良久,他开口:“只有这一生了。”
昨日还在不安会不会哪天会被丢弃,小心翼翼的把自己放在尘埃之下。一个能与凶烈野兽口中夺食的人,其本质该有多坚硬,他早就该是适应了野人般的生活。
无所畏惧,孑然一身,吃着淌血的肉,谁也不需要依靠。
可偏偏,他又见过了别人家的孩子是怎么被宠,被偏爱的。坚硬的壳子下,装满了也想尝一尝有人疼的滋味。
为了能够有人作陪,宁可想着给别人做下人,伺候别人,只为能得到别人的一个笑,一个不离开,那便怎样都行。
对公申赋云如此,对轻一也是如此。是谁都行,是老道长,小道士。对自己有一丁点善意举动的人,他都想抓住。
在茫茫刀山火海里,巴掌大的希望都是急红了眼的岸。
“公申赋云!”他突然的大喊一声。
如此正经,这是怎么了?龙应着:“我在。”
今日的他,已经很清楚的揣摩到,这条龙,对自己是怎样的情感。不论深浅,但至少,心是真的。一个梦境,让心态转化,有些突兀,可也让秦长落感觉到了想要的抚慰。
他孤独委屈自卑折磨了多年的心,残缺的地方灌满了情。他想,任性,他想,在这条龙的身上,肆意妄为!他知道,公申赋云一定会宠着自己。
秦长落还带着一种宣泄的情绪,他把爷爷的不疼不爱,村子人辱骂嫌弃所受的苦楚,通通想在这个疼惜自己的人身上弥补回来,发泄出去。
他异常的能感知,就算自己再疯,都不会被说一句。
“做什么?”龙本来在酝酿你侬我侬的诉情之语,要承诺他世世与之在一起,听得对方略带冲劲儿,赶紧换了一副正经面孔。
“我就是要每天喝你的血。”
“啊?”公申赋云觉得好笑,我还以为你想起来空风今天会去知无观的事。
他略担忧了一下,脱口而出,“不知道轻一会怎么样。”
秦长落声音僵了僵,“为何关心他?”
吃醋了?又不像。
公申赋云道:“你忘了空风今日说了要去知无观,你无意中的质问,暴露了他和郎华子的关系。估计除了轻一,不会有人知道这事,他能命令郎华子对你两次下毒手,也能亲自杀了轻一灭口。”
“那又如何。”秦长落眸子里凶光隐隐。
这人,是怎么了?跟昨天在赛灵大会上,如出一辙的情绪。
小豹子又出来了!
之前不是挺在意轻一?还想把玉如意给了他,让他接任知无观。怎么现在?
难道自己不在的时候,二人发生了什么足以恨之入骨的矛盾?
龙胡乱猜测着。
秦长落眼尾低垂,长睫映着霞光,如画中人勾心动魄,他面色略冰:“我重伤刚醒,就问你要了龙鳞,赋云哥哥没想过,为什么?”
公申赋云想了想,似乎意识到哪里不对。示意他继续说。
“我是在池水里,才知道,你真的是龙。之前,我有过猜测,就算我猜测你是龙,但我见到你的时候,是开心你真的回来,你没有骗我,又怎么会问你要龙鳞。”
还真是,一个内心纯粹,对世事不懂,对金钱没有概念的无贪无欲之人,醒来第一句,没有任何理由就要龙鳞,的确可疑。
“你的意思,要龙鳞不是你本意?”
“不是。”秦长落肯定。
“你别告诉我是轻一让你这么说的。”他能接触的第二个人,除了轻一,没别人了。
“没错。”秦长落的唇开合极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