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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师门(2 / 2)


白浅原进来的动静很大。

他昨天买的东西不少,司机随他一同进门,而后被秋家的帮佣引走,将东西放到该放的地方去,全程声音不大,但足够显眼。

秋今岚当先抬手招了招,“哟。”

白浅原看她一眼以示回应,在所有人都看过来的时候没什么诚意地问候了一声,理所当然地在秋今岚身边坐下。

秋徵山“哼”了一声。

白浅原当没听见,自顾自擦了擦手,同他师母林女士说话:“您上次来看《一朵云》怎么也没同我说一声,别的不说,座儿我还是能给您留的。”

《一朵云》是白浅原六七年前的作品,两年前演过二轮,今年初他亲自重排,用了一批年青的苗子,演了第三轮。

“认识的朋友送了票来,邀我一起去看,说是年轻导演很有才华,我不看要后悔。”林素笑眯眯道,“这要是当着别人的面,你给我留座,不就瞒不住了。”

秋徵山清了清嗓子。

“您朋友眼光不错。”白浅原心安理得受了夸奖,解释,“不是多大事,迷弟身份暴露不影响我个人气质,您下回尽管来后台。”

秋今岚在一旁问:“你这回又给偶像送什么礼物了?”

林素看孩子似的笑着看他,答应得很干脆,“好。”

白浅原对给他送来餐品的帮佣抬了抬手指示意,百无聊赖地戳着自己的土豆泥,“我允许你请示我偶像带你去看看。”

秋今岚“嘁”出声,回过身用和白浅原一样的表情继续喝她的咖啡。

白浅原一击KO,没什么成就感,碗里的土豆泥被他戳得没型没款,他又戳了几下,稍微有几分满意,要伸手去拿胡椒,就看见他对面那个一直没说话的人抬手在他之前拿了过去,自顾自慢条斯理地拧。

黑灰色的细碎粉末撒在他面前的沙拉上。

从瓷碟边缘到蔬菜表面,一层不够还要叠一层。

白浅原叹为观止,抬手叫帮佣过来。

“去替这位动作不能协调的先生照顾一下他的沙拉。”他唏嘘道,“胡椒撒均匀一些。”

席榷放下研磨器,对帮佣点点头。

“不必。”他的下唇有个新鲜伤口十分显眼,喝茶时上唇不经意抿过,目光微垂落到白浅原的手上,脸上也露出了几分同情,“很多老年病被证明已经存在年轻化的趋势,给他换一碗土豆泥。这个拿去给Asa,别喂太多。”

Asa是一只英短蓝猫,被秋今岚喂得滚圆一团,又凶又懒,不爱理人。

林素放下茶杯,抽出餐巾按了按嘴角,遮住醒目的笑纹,起身招呼秋今岚,“今岚来,陪我看看我的礼物。”

秋徵山看她一眼。

林素又对他说:“你不是有个摄影师要回电吗?”

秋徵山顺势起身,没好气地往白浅原的方向瞥了一眼,跟在林素身后走了。

帮佣都回了工作间,餐厅很快只剩下两人。

白浅原眼皮没抬,往自己那碗土豆泥里撒了点胡椒,拿勺子拌匀了,只当另一个人不存在,抱着碗起身,往自己在这里的住处去。

——服务行业从业者都很有眼色,主人家拌嘴,他们能做的就是装作自己什么都听不懂,修炼至炉火纯青附赠一份体贴细致,就像送到席榷手边的油醋汁。

席榷没动那碟沙拉,他不慌不忙,喝完茶杯里已经变凉的红茶,才悠然自得地起身,沿着白浅原刚才离开的方向去。

秋徵山的住处占地面积很广,当初也废了他一番心思与设计师沟通,整个建筑空间互相联通、走道四通八达,席榷转过几个拐角又下了一层楼,才看见白浅原在这里的卧室。

在他右前方。

但他不过往那边轻描淡写扫了一眼,继而转身,进了左手边的小书房。

名义上是书房,其实说是暗室更为恰当,平日里靠近建筑外侧的那面墙偏上方的窗户打开,足够整间书房的采光;同样的,那扇窗户一关,书房就变成了暗室。

席榷推门进去,当先伸手,操控着关上窗,切断了书房唯一的自然光源,随后合上门,反手上了锁。

室内霎时陷入难以辨物的黑暗当中,一点细微而规律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变得异常清晰。

这地方的室内设置多年不变,有没有光对席榷来说影响不大,他轻车熟路抬脚跨过地上横着的棒球杆,走近工作台,准确找到台灯的位置。

金属勺有节奏触碰碗底的声音几乎就在他耳边响起。

席榷没半点滞塞,扯了一下台灯开关,往声源方向侧过眼神。

柔和的光线穿透五彩斑斓的玻璃灯罩流泻而出,拢在工作台周围,泛着并不那么艳俗的彩光。

白浅原翘着腿坐在工作台上,手里抱着个碗,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口土豆泥。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他眯起眼睛,下意识朝这边看过来。

席榷在工作台旁的高脚椅上坐下,抱臂教对方对付自己:“你但凡能把棒球杆前后挪一挪,我也要吃个小亏才能过来。”

“那是你的事,别自作多情。”白浅原挖出最后一勺土豆泥,“你还不至于让我花这些心思。”

席榷笑而不语,听他话锋一转,撩起眼皮,闲闲道:“不过我有点好奇,你背地里搞这些动作,又非要参演我的纪念剧,这份憧憬从哪里来的?实话说,你好歹也算个角,到我这来一个小角色就能满足,作为导演我很有几分感动。”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东西,席榷惊奇打量他,片刻道:“你有没有听说一件事?”

白浅原不耐烦看他。

明嘲暗讽如泥牛入海,让白导有些烦躁。

席榷一眼看穿,神情更是明目张胆地等着看好戏。他指了指放在白浅原腿边的手机,好心道:“不是我费尽心思要挤进你的剧组,是你除了我,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白浅原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个神经病。

“我的衣食父母投资商都没这么大口气,说得我差点都信了。”他散漫道,“演员这个不行,还有下一个,老的不行还有新人,我还能非你不可么?”

他这话纯粹为了跟席榷抬杠,说出来自己都不信。熟悉白导的人都知道他要求多得很,不然昨天的预备名单里也不会只剩下两个人。

席榷心知肚明他在说屁话,也不反驳,看着他把自己的手机摸起来,似笑非笑道:“我建议你重新考虑一下衣食父母的定义。”

白浅原懒得理他,手机解锁,简玲十多分钟前发来的消息就在正上方。

得到蒋序出事的消息后,简玲在白浅原的示意下迅速让人去与演员徐陆方接洽,却在昨天收到了婉拒,于是白浅原让她去联系另一位演员肖岩波。

出于制作人自身的考虑,简玲没急,暂时压着没动,本来想着等白浅原得了空再和他谈谈,却怎么也没想到白浅原回到酒店回复她消息后没多久,她这边就得到了席榷经纪人的联系。

这下她也不会考虑什么肖岩波了,这点白浅原心里清楚,态度也几乎是放任的。

因为源头本身不在于简玲如何考虑,而在现在他面前这个表情十分欠揍的男人身上。

然而就是这个男人,刚才差点成功激起白浅原的逆反心理,某一个瞬间他觉得似乎蒋序那个角色由新人来演,也不是不行。

不过简玲的消息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好巧不巧,对方告诉他,他不算太满意的那个肖岩波,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秘密进了某个大制作剧组。

白浅原的备选名单告罄,而他刚刚才漫不经心夸下海口,明摆着他没有任何必须要用席榷的理由。

谁知世事无常,打脸来得太快。

白浅原面无表情地放下手机,心里只剩下一个字。

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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