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辛奈回到半梦居已是三日后,阿拾正搬着一条凳子想要出去晒太阳,远远瞧见那抹紫色的身影时,激动地甩了凳子,一边跑一边叫着“辛奈”。
眼看着就要拥抱住这个思念了整整半年的少女,却脚下一打滑脸朝下摔在了地上,一只鞋子可怜兮兮的被甩得老远。
白辛奈好似习惯了这个活宝,目不斜视地绕过他,操纵着纸人将男子带到最里侧的屋子里。
阿拾是白辛奈在半梦居门口救起的孤儿,醒来后说什么都要跟着自己,无奈之下只好将他安置在了这座半年才来小住两三日的宅院里。
这是个乐观开朗的少年,笑起来的时候好像一切烦恼都会随之远去。
阿拾趴了半天见根本没有人理他,翻了个身才发现他的辛奈早已不在眼前,这才迅速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踮着脚捡回那只委屈巴巴的鞋子,急急地朝着里屋奔去。
而此时白辛奈正替床上的男子盖着被褥,她有些想不起自己那晚是如何救得他,这个男人明明受了极重的伤,连魂魄都快散离,可是现在除了失血过多面色依旧苍白之外,呼吸顺畅,脉象平稳,看样子很快就能苏醒过来。
她的视线不经意地落在那张脸上,竟有些收不回来,细碎的光影浮动在两片极为好看的唇上,“我救回来了一个祸水呢。”她轻轻地说着,脸上慢慢漾开来一抹浅浅的笑。
白辛奈并不觉得只有那些倾国倾城的女子才能被称之为“祸水”。女为祸水,可以祸国,男若为祸水,不知是不是可以祸世?
直到门外响起阿拾的叫喊声,她才极快地收回全部的情绪从屋里走出来,迎上满面的阳光时,恍然想起眼下已是春日。
原来已经过去了一个月,自己被囚禁在镜湖底下的那天还下着大雪,白色的雪花粉饰着整个太平盛世,试图掩去那些丑恶的罪行。
而今雪已融化,你的道,骗你的鬼去吧。
白辛奈看着比自己高出了一个头的少年,数月未见,阿拾的模样倒是没有什么变化,自己将他捡回的时候,他就有这么高了吗?可他时候才十四岁啊。白辛奈仔仔细细地回忆着这些,好尽量压制住心底快要满溢出来的恨意。
“咦,他是谁?”阿拾将头凑近到半开着的房门前,面上是藏也藏不住的好奇和期待。
“祸水。”
白辛奈想也不想地回答着,“你去找件干净的衣裳给他换上吧。”
阿拾歪着脑袋突然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身影,心中暗自嘀咕着:“好难听的名字。”
他想起自己前几日刚好有件衣服被树枝钩破了一个洞,正好拿来给“祸水”穿,于是屁颠屁颠的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白辛奈连续赶了三天的路,再加上之前一直被囚禁在镜湖底下,浑身上下都传来阵阵酸痛。奇怪的是她竟不觉得疲惫,而是急着想要回一趟楼拓族。
她记挂着一个名叫之夏的少女,这个世上没有人再会像之夏一样对自己全心全意的好了。要不是她糊里糊涂的救下了那个男子,现在早该见到了之夏。
她自觉在知道真相之后,对楼拓族,对白里遇除了恨,便不在有其它。可是之夏还在那里,所要将她带出来。
白辛奈刚想动身离开,有一个人却先她一步迈进了半梦居。
如果说谎也是一种天赋的话,那白辛奈一定是里头的佼佼者。
她在只有三岁的时候,就学会了说第一句谎,五岁的时候,骗过了叫她念书习字的先生,七岁时,几乎所有的师兄都暗地里叫她“顽劣的小骗子。”
她说了很多的谎,骗了很多的人,而这些人里面却有一个人始终愿意相信她的谎。
白辛奈觉得和之夏的相遇,就像是冰封的世界里突然漏进来了一缕春日的光,温暖的让人舍不得放手。
之夏被景濯师兄捡回来的时候只有四岁,这个有着一双大眼睛的小女孩很怕生,一直躲在他的身后不敢出来。
小辛奈看见瓷娃娃一般的女孩,小小的手捏着师兄的衣角在偷偷的看着她,被小辛奈发现时,竟对着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
那抹笑后来一直藏在小辛奈的心底,在那些不知为何会被白里遇罚去面壁思过的夜晚,之夏会陪在她身边,为她抹去眼角的泪水,那只小小的手抱着小辛奈说着:“辛奈不哭,之夏会永远陪着你。”
那一日,小辛奈装的特别严肃地告诉之夏,要是她踩住了之夏的影子,之夏就永远都不能动了。那双小小的脚随即踏入了那团暗色中,煞有其事地蹦跳着。
小辛奈是趁着先生打盹的空子偷跑出来找之夏玩的,许是因为她的蹦跳声将先生给吵醒了,那个苍老而严肃的声音透过半开的窗子叫着她的名字,小辛奈就只好嘟着嘴不甘不愿地继续去写她那些歪歪扭扭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