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露出一点鱼肚白。
清静的小路上,隽逸出尘的白衣男子背着身后秀气娇俏的女孩缓缓走着。
“你要去哪?”长霖清淡的声音传来。
“我得回郡里找爷爷去,我失踪这些天他一定急得团团转。”池鱼想起上次和锦昭偷着上九重天,回来后枯木爷爷生气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连忙附在他耳旁讪讪说道,“上神,你得帮帮我,见着爷爷的时候,你替我说说情,告诉他这回我是遭那老道暗算被人捉了去才消失了这么久。”
长霖抿唇不语,眼底含了几分笑意。
池鱼忽地拍了下脑袋,将两只细嫩的胳膊伸到他胸前,张开手掌献宝似的说道:“上神,你看。”
一株淡白色带着淡粉花苞子的天脂草静静躺在她手上。
长霖微怔,原以为这次上山没有取到天脂草,想着送她回郡中,顺道解决了疫鬼的事后再上琼山取一趟的……
看着丫头的手,脏兮兮的、上头还有几道擦伤的痕迹,想来那时候情况危机她也没松手。
傻丫头……
白衣上神眼底划过一抹极淡的柔意,就连他自己都不自觉。
再次进入山岐郡中,城内莫名生出些许萧索。
长霖停下脚步,阖眼凝神片刻,调转了脚尖朝着平安巷走去。
池鱼也感觉到了不寻常,忙不迭问:“怎么了?”
“疫鬼出现了。”
身后背着人也不耽误长霖行动自如,不过须臾,俩人就出现在巷子附近。
这一带的住户大多都是些穷户,一路走去,俩人眼见着这些门户中已经有几家门口挂上的白帆,大门敞开着,院中摆放着薄薄的棺材,几道悲凉的呜咽声自门内传出。
长霖面色渐冷,不过短短一日时间,这里就死了这么多人。
不远处有两道人影从门内出来。
瘦小的女子跪在地上拉着前头的人哭求道:“大夫……大夫求求你再想想办法吧,救救我夫君,我给您磕头了。”
前头的灰袍老者鼻间覆着一块粗麻布,苍老的眼底露出一丝不忍,却是狠心挥开她的手说道:“吴家娘子,你夫君怕是救不活了,你还是早做准备吧。”
“大夫,求求你了,再看看吧。”那吴家娘子声泪俱下,无助地乞求着。
老大夫摇摇头,重重叹了口气:“说了救不了就是救不了,现在哪还有大夫敢来平安巷看诊?也就老夫我还肯随着你来看看。”说罢,也不再理会她,转身匆匆离开。
吴家娘子听了一席话后号啕大哭,跌跌撞撞地又回了屋子里。
老大夫从巷子里走出,见到长霖背着池鱼站在前头就是一愣,犹豫了片刻还是提醒道:“两位可是要去平安巷子里头?”
长霖点头,但看老大夫怎么说。
老大夫上下打量了他俩一番,眉头拧成了麻花状,说道:“老夫看你们不像本郡的人,外头来的吧?可不敢进去里头啊,这平安巷里的住户都害了病,瞧着啊…像是、像是疫病。”
“老人家何出此言?”长霖将池鱼缓缓放下,抻着她站定,这才向老大夫作了个揖,缓声询问道:“实不相瞒,我前日来此,平安巷里家家户户还好端端的。”
“嗐,这说来也是邪门。你前日来的……”老大夫思索了一下说道:“那不正逢老孙头出殡的日子吗?”
见长霖点头,他一拍手掌,说道:“你知道?那就得了,可不正是那日出殡归来后发生的事嘛,当日那些帮忙送葬的人回到家中就发了高烧、病倒不起,夜里有两个就已经熬不过去死挺了。”说完之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满脸纠结地说道:“你们知道还发生了什么事吗?”
池鱼在边上听得聚精会神,见这老头临到这时候还卖关子,急道:“哎呦,老人家你倒是快说啊,知道了还用问你吗。”
长霖轻瞥了她一眼,颇为无奈。
老大夫脸上露出几分诡异之色:“那天夜里,老孙家的媳妇儿生啦。你们之前是没见着,孙家娘子那副样子甭提多吓人,身子骨瘦得就剩一副骨架子了,偏偏那肚子大得很,老夫当时就断言这孩子生不得,若是强行生下,准得一尸两命,谁料,这孙家娘子不仅活过来了,还生了个大胖小子。”
说罢,他又是一阵的唏嘘。
长霖敛了神,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划过了一丝了然之色。
听老大夫这么一说,他已经明了七八分,想来有问题的不是孙大柱,而是他的娘子,难怪那日他没有察觉到疫鬼的踪迹,这孽畜定是借了孙家娘子的肚子掩住了自己的气息,如今那孙家新添的孙儿十有八九是那借胎投生的疫鬼!
老大夫叹息道:“唉,就这两日,平安巷里一个接一个病倒,老夫我得趁着疫病还未大肆传染带着家人离开这里。对了,这事若是上报到朝廷怕是要封城了,你们也莫要逗留,早些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