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姜当场炸毛了:“你居然质疑我作为一名专业评估师的职业素养?!”
“很抱歉让你误会,”柳统微微笑道,“但我毫无此意,我只是在提醒你,凡事不要过于绝对。自信是个好东西,但那需要基于实力之上。盲目的自信不叫自信,那叫自以为是。”
周围的人群很捧场的笑了。有几位开始吹柳总裁的彩虹屁。
柳统此人,年纪轻轻就继承了柳氏集团,七年前出现在大众眼前,一路高歌猛进,带领集团一跃成为国内前三的大资本企业。
即便不算这些实打实的资产,单从今天的事情来说,柳大总裁是他们的金主爸爸,花大价钱雇佣他们来吹捧新上市的葡萄酒,可他们非但没开工,还有人半路反水,大家正尴尬着,生怕金主爸爸抛弃他们,此时此刻,终于有机会吹彩虹屁,所有人都一拥而上,对金主爸爸的彩虹屁真心实意,生怕自己看上去像是附赠的——可就赚不到钱了。
顾姜冷笑:“高级品酒师的资格我是没有,但我能尝出将近一百种味道。我品酒也有十年了,在这个圈子里混的小有名气,靠的可不是吹牛,柳总可以出门打听打听,这个圈子里,我从未出过任何差错,产地、窖藏年份更是从未错过,柳总如果对我的实力有质疑,不如当场试一试,瞧瞧我到底能不能品尝出细微的差别,瞧瞧我到底是不是无的放矢,再瞧瞧我们俩到底谁才是自以为是,坐井观天,省的有些人拿自己太当回事,以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别人也做不到。”
顾姜一番话夹枪带棒,已经算是当场撕破脸了。
柳统也不生气,他微微一笑,仪态端庄,不慌不忙的指挥服务员把三个鹅颈瓶撤下去:“那好,我今日就讨教讨教顾大评委的实力了。”
柳统对着服务员耳语几句,没一会儿,服务员们陆陆续续的走出去,差不多十五分钟后,服务员们再次鱼贯而入,着装统一,步履整齐,每个人手中捧着一个托盘,深色的托盘上放着晶莹剔透的高脚玻璃杯,映着其中的红酒色泽莹润,让人看了便口舌生津。深色托盘的一旁,还放着几张镶金线黑色卡纸。卡纸倒着放,扣在托盘上,镶金线黑色卡纸上用华丽的花体字写着每一个托盘上葡萄酒的种类和产地。
“我也不为难顾大评委,”柳统微微笑道,“每个托盘上的卡纸都是托盘中酒的产地,但全都是打乱顺序的,这些酒的品种也产地只有服务员知道,顾大评委如果能准确的对出他们的标签,今天这事,就算我柳某的错。这批葡萄酒不仅撤下,日后遇见顾大评委,我们澳洲酒庄绕着走。”
“那倒不必,”顾姜假模假样的笑了下,“如果我说的对,柳总只要将这批葡萄酒的标签改了就成,如果柳总不卖假酒,那我顾姜也不是为难人的性子。”
顾姜随手拿过其中一个高脚玻璃杯,对着光线看了一会儿,笑了,他说,“品酒这事我高中毕业以后就不干了。今儿就让柳总开一回眼,小爷我当年考品酒资格证的时候,还是正八经靠手艺吃饭的年代。”
“品酒,第一看色泽。不同的色泽,产地大部分是不同的,”顾姜将手中的高脚玻璃杯放回原处,笑意盈盈的说了产地,这一排服务员一共十二个,十二个高脚玻璃杯都排在一起,仔细看,会发现这些葡萄酒的色泽远观相同,近看却透着深浅不一的红,在光线的照射下更是区别明显,顾姜后退几步,仔细辨认一番,轻而易举的分辨出其中三个的产地,又继续上前,挑走了另外三张卡片,动作迅速的将十二杯葡萄酒各归各位,回头对柳统扯了一个得意洋洋的假笑,“呐,看来柳总确实没有为难我啊。”
光凭借色泽就能将第一组彻底分开,这人的确有两把刷子。不好惹。
柳统皱了眉,语气不善:“别得意,一共六组七十二杯呢。”
“没得意啊,我只是向柳总表示感谢,”顾姜假笑的可谓非常敬职敬业了,他随手将镶金线黑色卡片纸放到最后一杯的前面,转头对柳统说,“柳总小时候玩过品酒吗?把眼蒙住,闻味道,猜错了喝下去。猜对了就继续。我有过最高三百连胜的记录。”
柳统没有理他,挥了挥手,第一排服务员迅速有序的离开现场,第二排服务员井井有条的向前一步,对着客人们绽放职业笑容。
“嗯,”顾姜又后退几步,仔细端详高脚玻璃杯中红酒的色泽,他啧啧称奇,黑皮诺的分辨非常困难,在业界也属于难度偏上的酒类,据说高级品酒师资格考试中,分辨的就是七十二种完全不同的黑皮诺,柳统也算是下血本了,顾姜心中一哂,修长的手指捏住其中一个高脚玻璃杯,轻轻晃了晃,杯中的液体随着顾姜的修长手指而晃动,红色的酒液衬托了顾姜的白皙,手指如同乱入大人世界的白雪公主,无端中产生几分缠绵的悱恻。柳统艰难的挪开自己双眼,喉结上下滚动,半晌心想这人虽然喜欢胡说八道,但也不算一无是处,实在不成以后给他一个特别助理的职位,工资不能开太高,让他专门负责自己的生活琐事,包括但不限于某些成人之间心照不宣的娱乐,对自己来说,也算是工作闲暇之余缓解压力的好办法。
顾姜并不知道有人对着他的几根手指就能薄发一场春梦,他此刻正认真的分辨面前的十二组黑皮诺,“这款酒体轻盈的黑皮诺可不太好分,黑皮诺在新西兰、法国、美国、澳大利亚、智利都有产地,”顾姜假意叹一声,“啊,有点难办,”旋即露了个不深不浅的笑,透出几分罕见的顽劣,“看来要进行第二步了。”顾姜端起酒杯,手腕用力,轻轻晃了晃,“品酒第二部,闻香气。”随着顾姜轻轻晃动酒杯,手腕带动葡萄酒轻轻撞击在高脚杯壁,葡萄酒的味道慢慢浮现上来,混杂着红色水果的香气,带着一股香料的辛香,顾姜略微晃了晃手腕,朝魂不守舍的柳总笑了一下,笃定的将一张新西兰的卡片放在了这杯葡萄酒的面前。
“一组的黑皮诺啊,”顾姜摇头失笑,“柳总看来打定主意一定要难住我了。”话虽然这么说,但顾姜还是在依次摇晃了酒杯后,很快的将一组十二杯黑皮诺全都分好了产地。
整个过程用时不过十分钟。
柳统脸色并不好看,黑皮诺种类繁杂,区分也非常人所能做。这人却只凭着闻香气就能将所有的黑皮诺产地区分开,看来这人确实有两把刷子。
此时的柳统仿佛分为了两个人,一个高喊着“真是太帅了,包养绝对物超所值,潜力股,能升值,快入手!买进!”,另一个低声咒骂“这人一身真本事,想包养肯定要花不少钱。养他一个够买半车鱼了。”
顾姜瞧着柳统脸色发黑,以为柳统被他下了面子,输不起才挂脸色给别人看,下意识的哄了他两句:“新西兰的黑皮诺。相比于法国法国勃艮,通常还伴有香料的辛香。柳总对黑皮诺的了解非常深刻,这两种产地的黑皮诺,一般人确实不容易区分,但我在初中的时候就经常盲品了。我也只是胜在入行久一些罢了。”
柳统皮笑肉不笑的回了他一个假笑。内心全都是一排排的小人举着牌子“太暖了”“想包养”“包养”“要花钱”“舍不得花钱”“怎么办”,完全将比赛的事塞到了犄角旮旯。
顾姜坦然受了,也回了柳统不尴不尬的一个假笑。要论职业假笑,十个柳统也比不上一个顾姜:“这人啊,一不能跟酒鬼比酒量,二呢,不能跟酒鬼比品酒。我一个酒鬼,除了品酒,也没有别的事能做了。柳总也犯不着跟我生气,毕竟我职业是这个,对不对?”顾姜说完,也不管柳总的脸色如何——随便想想也知道不怎么样,顾姜笑着走向第三组,步伐都轻快不少,
柳总内心“想包养”的小人们成群结队,将“花钱”二字淹没的彻彻底底,只剩下“花钱包养他”从角落中浮上来,渐渐蔓延在脑海,结成浩浩荡荡的“想给他花钱”的花园。
第三组色泽与味道基本都是相仿佛的,顾姜凭借闻香气,只区分出了九种,剩下的三种,就只能靠品味道了。
顾姜晃动高脚玻璃杯的动作刚刚一怔,柳统的目光就从他修长有力的手转移到他的脸上,忍不住本性见缝插针的怼他:“顾大评委,打算怎么品酒啊?吞酒还是吐酒?”
顾姜长得清秀有加,吞酒可以欣赏喉结和脖颈;吐酒可以修修剪剪,脑补为成人世界的小电影。
柳统正活在幻想的世界中自得其乐,顾姜不慌不忙的扯了个假笑,一举击破柳统脑海中俗气的日本小电影氛围:“吞酒还是吐酒,要看柳总的酒,到底是好酒还是劣酒了。”
居然嘲讽我的酒不配被他喝下去!
你等着!
等我包养你以后,不仅要让你上面喝,还要让你下面一起喝!
内心小剧场已经翻来覆去的把顾姜这样这样那样那样,表面上,柳统仍是一个得体的成功商人,他端着成功人士该有的礼貌笑容:“顾大评委说笑了,我们酒庄,从来没有劣酒。有的,只是不会欣赏的人。”
顾姜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倒也没反驳,只特意打脸似的,轻而易举将所有的标签都排对了,并且即使所有的酒都是高级货色,从质量上来说都十分罕见,但顾姜还是选择了吐酒。
妈的,想打人!
柳统的拳头握起来又放下,恨恨的想,等着,等我包养你以后!
顾姜很快的分完剩下的两组,直到最后两杯的时候,手顿住了,眉眼浮上明显的疑惑。
柳统定睛望了一眼酒杯,而后浮上幸灾乐祸的笑容。
“怎么了,顾大评委?牛皮吹大发了,圆不回来了?”
顾姜没有理他,皱着眉继续品了一口葡萄酒,葡萄酒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带着些微的麻意,甜度中等;舌侧泛上阵阵的麻意,酸度略高;舌头两侧略微发干,单宁中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