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花飘零愁几许,
红离香散码头岸。”
花音回到了仙界。
她伤得很重,小仙们将她扶进仙湖。浸染在清澈的湖水里,借由仙湖蕴含的灵气慢慢治愈身体的伤,花音低首注视着平静的湖面,倒映的自己。
这张脸是良夜的模样。
“良夜是什么样的女人,你真的了解?”脑海里依旧回荡着那个魔头的话。
她了解,她当然了解良夜。绝不能因魔头而动摇,她要尽快找到锁魂瓶。
“为什么要做多余的事?”飘渺的嗓音在她身后静静地响起。
花音猛地转身,对上那双幽远的星眸,俊秀出尘的男子,衣袂飘飘地伫立于氤氲的水烟中。
“天君……”她嗫嚅地微张丹唇。
“你仍然执迷不悟,放不下过去吗?仙母。”他淡淡地扫视了她一眼,空灵的目光停在无波的水面,“私自下凡是大忌,你不会不知道仙界的规矩。”
“对,我知道。”她索性承认,“可不杀那魔头难消我心头之恨!”
他轻叹出声:“仙母,你恨他,是因为云烟被他害死,还是因为他不爱你?”
“他不爱我?”她喃喃地重复着天君的话。那个魔头不爱良夜?
而站在湖畔的天君,像没听见花音的自言自语般的微微蹙眉:“你不是早就清楚那家伙爱的是云烟。纵使你再不甘心,你也没办法改变这一事实。何苦执着一个不爱你的人。当初你从我这里拿走锁魂瓶,我并未追究你,一方面因你是仙母,另一方面更因你是云烟最疼的妹妹。”
天君的一席话令花音从头冰冷到脚趾。她披上岸边的外衣凌波而去,独留下他在温柔的夜风中黯下眸色。
与魔尊的敌对立场,让他说的看起来尤为可信。当年云烟会死,良夜要负极大的责任。
从火海里出来的她,好似变了一个人。但无论她是真的良夜,还是替代品,他都要破坏良夜的计划。
良夜害他失去云烟,那他就让良夜永远得不到她爱的魔尊。
这很公平。唇角浮现浅浅的笑意,这笑意很快随着他的身影消散,恍若来时悄无声息……
她对他用情至深。
所以才会痛苦,为何他不是她的?
看着他对她的姐姐表露心迹,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柔情蜜意。
如果姐姐是她,她是姐姐,她要伤害他,让他憎恶自己。所以她做了无法挽回的事。
对不起,可她真没有后悔过。
其他人和他相比完全不重要。
阻碍她的障碍一个一个清除了就好。
“云烟姐姐,请你跳下去吧!”
“我会送你最后一程。”
“让我们在烈火里化作灰烬——…”
最终重生为人。
泪流满面地从遥远的梦境里苏醒,花夕只觉得胸口闷痛得快要窒息。
她愈来愈害怕,内心似乎有另一个她存在,在不断不断侵蚀,霸占她的一切。
花决鸣躺靠在粗壮的树枝上,他俯视着忽然坐起身的花夕,眼神意味不明。
幽兰面无表情地坐在篝火前守夜,花决鸣带他们走的山道确实没被战火牵累。若不是花决鸣还有这点用处,他那日在古庙早就将其撕碎。
醒过来的花夕走到幽兰的身后,她弯下腰柔若无骨地贴上幽兰的背脊。
“你在做什么?”幽兰按着花夕不规矩的纤手,压低嗓音问。
水眸从迷离转而清明,花夕吓了一跳般地抽离身子。
“我怎么了?”花夕盯着颤抖的双手,她刚刚为何去抱幽兰?
“我看她是烈火焚身,忍不住了。”花决鸣跳下树,嘲弄地步向花夕,“你挑幽兰,不如挑我。”
“闭嘴。”幽兰斜睨了一记花决鸣,语气不善道。
“我去那边转转。”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花夕落荒而逃。
入夜后的深山老林,虫鸣声声,远处时不时传来野兽的嗥叫。
花夕气喘吁吁地在一棵参天大树下止步。脑子里有声音野蛮地冒出。
“你跑什么?”那个声音嗤笑地说,“你在渴望滋润不是吗?花需要阳光,雨露,才能成长呀。”
“你是谁!”花夕大声质问,回答她的只有空洞的回声。
当回声平复,那个声音才再她脑中再度升起:“傻姑娘,我就是你,真实的你。为何不遵从内心,去做你想做的事?”
“做我想做的事?”花夕呢喃着。
“你想报复那个人吧?想把他加诸你的,统统还给他。”那个声音引诱着她,“将他囚禁,折磨,让他与世隔绝,除了你再也接触不到任何人。你便是他的唯一。”
“不!”花夕断然拒绝地抓紧头发。剧痛使杂音消失,她的神智恢复至往常。
比起报复谁,她更想回到云都,确认魅红她们的安危。哪怕刚刚的话音真的来自她所不知的心声,她也不想被其支配!
回到幽兰和花决鸣那儿的花夕,辗转反侧,彻夜无眠地挨到天明。
晨曦微露,他们便启程赶往云都。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花夕怔怔地望着教大火覆盖的云都,北军如潮水般涌入城内,迅速占领了这座安平祥和的都城。
踉跄了几步,步履不稳的她欲往坡下奔去,却让幽兰一把拉住胳膊。
“别去。”幽兰出声阻止,“现在不能进城。”
“幽兰说的对。”花决鸣双手交叠枕着后脑勺,他凉凉地接过话茬,“要去也应该我和幽兰去,是吧?”
幽兰冷瞪着花决鸣,却并未否决他的提议。
花决鸣认识魅红和黄桃,亦熟悉云都,由他带幽兰趁乱进城确实合适。
思索片刻,花夕点点头,诚切地央求:“幽兰,拜托你了。”
“你待在这里,带好我的花身。”幽兰附在花夕耳畔轻声交代,“它会在你身边保护你。”
语罢,幽兰绕过花决鸣,率先离开山坡。花决鸣耸耸肩,追上幽兰的步伐。
“喂,你为何会让那个女人当你的养花人?”花决鸣好奇地问。
“和你无关。”幽兰快速接近失火的城墙,踏壁而上。
“不说就不说嘛。”花决鸣跟着飞身至城楼,俯望火光簇簇的城内,果然一片混乱。
凭着记忆,花决鸣领着幽兰来到面目全非的情阁前,他们才踏进大堂,一名身穿黄衣的女子,急急忙忙地往外跑。
黄桃?花决鸣往旁一挪,挡在女子身前:“你这是要上哪儿?”
黄桃抬眸,看向这名突然出现的黑发少年,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她似乎见过他。不过当下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这位小公子,请让开,我必须快点赶去码头!”黄桃焦急地推了推纹丝不动的花决鸣。
“码头?”花决鸣环顾纷乱的情阁,四处逃散的姑娘里并无魅红的身影,“你们家花魁,她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