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玟咽了口唾沫,扶了扶镜框,倒吸一口冷气,艰难地向后退了两步:“清清……”江宛清嘴里还叼着一根芒果味的棒棒糖,口中含糊不清:“你过来,离那么远看个毛?多看看这些内脏,那团像棉絮一样的是……”
专案组的尸体该检查的都检查完了,拍照并留下具体数据后各自送回了家属手上火化,江宛清的专属验尸房里没了可以用来教导付玟的“标本”,只能到局里的停尸间找合适的。
法医助手其实也用不着做什么实际的解剖,至多打个下手,帮忙记录一下类似于肝温检测和尸癍的具体变化及时间的数据,专业性要求不算太高,但至少得分清心肝脾肺肾之类的身体器官哪是哪,别把心当成了肝就成。
江宛清和付玟面前的这具尸体是入室抢劫的受害者,犯人用凶器破开了他的胸腹,省的让江宛清还得特意解剖,这样一目了然地能看见身体内的脏器。她指点江山一般挥舞着爪子,银色的小刀折射出淡淡的冷光,偶尔有一片碎光反射到了付玟的镜片上,后者忍不住抖了一抖。
这个女人……怎么能做到在十几具死状各异的尸体中淡定如此啊?
她还是个女人吗?
江宛清大概猜出了付玟的脑瓜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哈哈一笑,在空荡寂静的停尸间里显得格外诡异,付玟两条腿子一软,险些给她跪下喊爸爸饶命。
“姐,姐……你别,别笑,我有点……瘆得慌。”付玟两个拳头握紧了并在前胸,干咳了两声以掩饰尴尬。
江宛清拿着糖棍,嘴里暂时空了之后说话也变得清晰很多:“别怕,死人有什么好怕的。”
付玟简直想抽她,就是死人才可怕好吧?!
“尸体比活人诚实,他们会把一切想说的东西明明白白地表现出来,可是活人不会,除了味道难闻点,相比之下,我更喜欢这些尸体。”江宛清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是在笑着的,笑意未达眼底,付玟不由得愣了愣,下一秒就被江宛清拦腰拉到了身边,和尸体的距离立即拉近,当下身上起了一堆鸡皮疙瘩。
江宛清感受到这姑娘在炸毛,就用养猫的手法摸了摸她的头,气定神闲地继续吃糖:“看看,你从这具尸体上能发现什么信息?”
付玟尽力平复自己的呼吸,逼着自己睁眼去看那一团血糊糊的东西,一脸苦逼地说:“呃……左心室缺了一瓣,不像是被利器划伤的。”
江宛清笑眯眯地点头:“继续。”
感受到身旁活人的气息,付玟的恐惧感在逐渐消退,脸上的表情也开始慢慢自然起来,一根中指推了推眼镜,皱了眉头:“是先天性心脏缺陷,器官呈收缩状态,冠状动脉循环系统受到损坏,受到外界环境的刺激导致心肌供血不足进而缺氧,救治不及时导致死亡。”
付玟诧异地抬头望向江宛清:“死亡的根本原因是心脏问题,凶器应该是在死者已经确定死亡后才破坏尸体的,这算什么?抢劫、过失杀人和蓄意杀人在法律上是完全不同的判决方式,这么做对凶手没有好处,只会加重对他的判决,何必呢?”
江宛清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略有惊艳、用捡到宝的眼光盯着付玟:“宝贝儿,不错啊,本科中文、研究生古代文学,妥妥的文科女居然还懂生工和法学,果然学霸。”
付玟有点不好意思,腼腆地笑了笑:“我高中的时候生物化学都还行,就是物理垃圾,本来就喜欢写东西看小说,这才选了文科,五六年了,其实以前记得的东西早忘得差不多了。”
江宛清赞许地看了她一眼,说:“不错,是桩冤案,这几天要重审了才把尸体从‘冷库’里弄出来。嫌疑人是入室抢劫的持刀歹徒,由于没有摄像头和目击证人,判定嫌疑人就是真凶。我刚到局里的时候,老东西们不信一个法医学的旁听生多有能耐,随便找了具已经断案过即将火化的尸体让我试试手,结果一试就得出了这么个结果,姐姐我直接跳过了实习期,牛X吧?”
付玟不爱夸人,但和这货相处了一段时间后早就熟透了,因此傻呵呵地给大佬鼓掌:“厉害厉害~”
敏感如付玟一下子却听出了别的东西,好奇地问:“你只是旁听生?”
旁听生连辅修都不算,学位证都没有,谁会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