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午饭时间的临近,陆陆续续地来了几个我爸的同事,迟到是他们最喜欢干的事。在办公室,他们热火朝天地侃着八卦,喝着绿茶,抽着香烟,吃着米饭,几个小时一过,他们就开始收拾东西下班。
我爸在楼梯口推出了自行车。他的自行车后座上长年绑着的那个非常小的童椅是我小时候经常坐的,现在除了一块光板啥也没有。我爸却没有扔掉,一直让它仁道地积着灰尘。而此时此刻,我看到那些灰尘上面,有两个不长眼的黑色的蜘蛛刚好在光板和坐凳间织好他们的网,并惬意地等待猎物上钩。
我爸一巴掌毁掉了那些蜘蛛一下午的成果,并把它们轻松地掸落在地上,然后娴熟地跨上自行车,兴冲冲地往家的方向疾驰而去。
那两个“益虫”被打飞在地上的时候显得很生气,他们并未像一般的物体那样被地心引力给吸附到地面上,而是借助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顺风,硬是凭着两根蛛丝回到了那块光板上。它们看上去像是对那块光板着了迷,愣是要在上面安家。两只蜘蛛的固执引起了我的注意,于是我一路尾随着它们来到了自己家门口。
我爸把自行车停在楼下自行车库,等那两个蜘蛛交头接耳后回过头,我爸已经上楼了。后一只蜘蛛捶胸顿足地打着另一只蜘蛛,而另一只蜘蛛也捶胸顿足地打着自己。打完后,它们飞了起来,刚爬上单元门的缝隙,又掉了下来。
过不了半个小时,我妈兴致勃勃地回来了,她的身形看上去比先前更加壮硕,脸色更加红润。她高高兴兴地哼着《南泥湾》,结实的肩膀上扛着一麻袋从超市买回来可只有天才知道到底能不能派上用场的东西出现在楼下。
她和在楼下碰到的陈家阿婆唠了会儿事关菜价的嗑,又抱怨了下糟糕的世界局势,才走上楼梯。当她走到二楼的时候,又开始敲邻居张阿姨家的门,门打开后,又是一阵唠嗑。唠嗑完后,她把买来的东西塞了近一半给对方,对方要给她钱,被她谢绝了。谢完后她顺带问候了一下张阿姨家的乡下亲戚送来的两箱本鸡蛋,张阿姨立马反应过来,屁颠屁颠地跑去取了一半给我妈。我妈这才上了楼梯,等她把一家家的门都敲完后来到自己家门口时,半个小时又过去了。她终于开始掏出钥匙开门。
顺便插播下那两个蜘蛛的故事:当我妈的身影出现在楼下的时候,因从单元门上摔下后N次且找不到北的两个蜘蛛的其中一只抖擞了下精神,冲另一只蜘蛛做了些小动作,他们很明显是在交流些什么。交流完后,那只蜘蛛就爬上了我妈的麻袋,我妈当然是从头到尾都没发现,她的粗心也直接导致了那只蜘蛛最终难逃被我妈连带货物送给了二楼张阿姨的厄运。如果这只蜘蛛知道什么叫费尽心机会轻松地毁于一只咸猪手,它此刻应该正在干着吐血的事。
你们可别以为另外一只蜘蛛的下场会好到哪里去,我妈的整个过程只是验证了什么叫真正地杀人于无形的高超伎俩。剩下的那只蜘蛛在一阵扼腕叹息后,重新振作起来,并意外地抛弃了一个蜘蛛本该有的行为,而是像苍蝇一样飞到了半空中,并直接飞到了我妈的麻袋上。它汲取了先蛛的教训,并未爬进袋子里面去,而是死死地粘附在袋子外面,以方便随时逃脱。
可我妈唯一的缺点就是不按常理出牌。她的歌声尚在楼道里回响,下一句脱口而出就是“糟了”。她当然应该这么说,因为当她把整把钥匙塞进锁孔之后扭了三下,等她□□的时候就只剩下一个可怜的钥匙头了。于是,她傻眼了。
她傻眼完,就去按门铃:“他爸,你回来了没?开下门,钥匙断了!”
可我爸正在里面热火朝天地烧着菜,厨房里的有声油烟机和菜油的哧哧声奏着汹涌澎湃的激烈乐章,愣是把他妈的大嗓门给淹没了。
我妈本来就不是贤妻良母,敲门半天无人理会后她就开始发飙了。她一挥手甩起了麻袋,狠狠地砸在门上。
于是,袋上的蜘蛛甚至来不及飞起来,就被我妈砸扁在了门上。
届时,我妈才发现了这个可怜的小东西的存在。她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捏住那个蜘蛛的其中一只脚,把它放在地上,然后熟练地抬起右脚,让她的高跟鞋跟在那个可怜的小生命身上恶劣地顺时针、逆时针各转了三下。
于是乎,这只蜘蛛面目全非地死去了。
要是它们的主人知道手下就这么死了的话,估计会离奇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