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仍然有些慌张。
我出了门,到院子里找了一圈,没有见他;又去了前面的店堂,店堂的门插得好好的,也没有;我脑子一动,白渊这家伙,是不是又去偷偷找酒喝了?赶忙找到酒窖里,每个酒坛子旁边都照了一遍,还是没有。
我团团转了一圈,最后回到他的卧房里,还是空空荡荡的。
我知道他现在不出意外应该是在针娘那里,我不用担心。可是……万一有了意外呢?
这时,我突然想起迟云说的话:白渊本来不是乞丐,他也许只是厌倦了以前的生活,想做乞丐开心开心。他现在跑到我家做伙计,或许也只是他做乞丐又做厌倦了,想再换个开心的方式而已。那么,如果他又对做酒馆伙计厌倦了,是不是又会去另一个地方?
白渊走了?我的心一下子提起来,扑扑通通跑着想要出去追他。刚到院子里,我又停下了:白渊不是无情无义的人,他就算要走,也至少会跟我们说一声的。
可还是不放心,我转了一下脑袋,想起他的褡裢——那个褡裢是他一直带着的,只要褡裢还在,他就走不远。
我又赶忙跑回他的屋子,在床榻上翻了翻,果然翻出了那个褡裢。
我稍稍松了口气。看来,白渊没有走。
澄澈的月光照进来,褡裢里泛出莹润的光。我拨拉一下,那支玉笛和系着红绳儿的铃铛露了出来。我拿起这支玉笛,想起他说的这是祖传了四十八万七千五百二十四年的宝贝,又忍不住轻笑起来。
想来,白渊到我家这么久,我好像还没有见他吹过这笛子呢。
抬头望望,月亮还是明晃晃地嵌在天上。看来今晚我是肯定睡不着了,干脆就这么等着好了。不过,他不在家里,肯定是跑到外面去了,要不,我去房顶上看看,望的远一些,是不是能早些看见他?
今夜天气很好,凉风习习,一轮巨大的圆月高悬在天上,自然是看不到几颗星星的。时不时有团团云翳飘过,被月光照得如同薄纱。
我盘着腿坐在屋顶上,向四面都仔细望了望,仍然见不到他的影子。脑子里又浮现出迟云筋骨突出的手,刚刚安稳点的心绪又不宁起来。会不会是迟云来找他,两个人跑出去了?那他们又会去哪里呢?
皱眉想了好一会,我正在犹豫着要不要下地去衙门里找一找迟云,忽然感觉到背后有人。
我一直面向院子里在屋顶坐着,没有回头,这人也没发出丝毫的响声,但是我仍能感觉到,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让我寒毛倒竖。
我在一瞬间什么都想到了,逃逸在外本领高强的采花贼,范五爷片刻清醒后派出了报仇的人,或是夜里翻墙逾户的盗贼……暗暗抽了一口凉气,手心里的汗黏在笛子上,我握紧拳头缓缓站起来,瞪着眼睛转过身去。
然后,我见到了在我漫长的一生中,出现在我面前的第一个妖怪。
身后的房檐上,站着一个一身火红色衣袍的男人。他的个子很高,头发飞扬在风里,面容是我从未见过的妖娆艳丽勾魂摄魄,若不是他一身男子的打扮和平坦的胸脯,我几乎都要以为他是个女人。当然,能让我断定他是个妖怪的,还是他竖在脑袋两侧的尖尖的红耳朵,和连着袍子一起翻飞的火红的毛绒长尾巴。
这时,他见我来回打量他,勾起嘴角妖妖娆娆地笑得那叫一个风骚:“你是不是觉得我真漂亮?刚好我也是这样觉得耶,看来咱们很有缘分啊,要不交个朋友怎么样?”
我第一个反应是狠狠捶了捶脑袋。我觉得我一定是天天听白渊那些神仙鬼怪的烂故事听多了,在屋顶上打瞌睡居然都梦到这样的妖怪。
火红的男妖怪从屋檐上伸出脚,一步步风情万种地扭着腰走过来,这时我才发现他是光着脚的,一下下踩在我家的房瓦上,看得我惊心动魄。
他在离我不到三步的地方停下了,挑起眉毛笑道:“我叫绯颜,这个名字是不是很好听?你叫什么?”
我暗暗狠狠捏了下自己的腿,真的很疼。我真的没有在做梦,我真的见到了妖怪!活的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