坞崃主修木术,懿瑄原来的术法偏水术,即便之前他的术法修得何种程度,到苍泠这里还得从初修起。
自从懿瑄来了苍海殿,拂夕便与懿瑄一同整日由苍泠辅助修行。
拂夕在苍海殿修行之余不是和小华耍玩,就是陪苍泠喝酒,苍泠越来越觉得这不像个女孩子家该有的样儿。此后一面传授她术法一面教导她琴棋书画。
琴棋书画对于拂夕来说,显然比术法学起来吃力。苍泠先从她还算有点基础的书法开始辅导,拂夕练习了半年之余才把字体由狗爬式逐渐变得较为工整。
拂夕习画时,苍泠从来猜不准她所画何物,当他以为她在画房子的时候她说那是山,他以为她画的是荷花,她说那是云,他以为她在画孔雀,她说那是师弟的真身……懿瑄的真身可是一条白龙啊……远处蓝眸投来阴冷的光……
苍泠在教导拂夕作画三年后终是放弃。
然而没让苍泠想到的是,比起习琴,作画都能勉强给个及格。
拂夕曾经很委屈地说,我爹娘很早就对我坦白过,他们不小心把我生成了个音痴,音乐白痴。
苍泠默默扶额,他不信,他一个神尊还不能教会拂夕完整地抚出一首曲子。往后习琴的日子,苍泠比传授术法时还要严厉,拂夕那双小手都不知道被弹破了多少回。
下棋是苍泠平日里除了饮酒外的另一大嗜好。懿瑄作为懿歩龙宫三王子琴棋书画自然不在话下,每有空闲之余苍泠便要懿瑄与他对弈,懿瑄不肯,他就说,你不是一直想赢我么,不如先从下棋开始。懿瑄一听,整个人都抖擞了,于是跟着苍泠进苍海亭里对弈。可惜,十余年过去,从未赢过一次,也因为屡战屡败,懿瑄对棋艺这事更加较起劲来,后来更是变成懿瑄每每空闲,便要拉着苍泠去对弈。
“我说师弟,你可真有恒心,这十几年来越挫越勇,可怎么就是赢不了呢。”拂夕双手托着下颌,在一旁观看两人下棋。
懿瑄冷冷瞅她一眼道:“有些人学了十多年琴艺,至今就能弹一首小仙调。”
“一首小仙调怎么了?师伯都说这是我生命中的里程碑,我可自豪嘞。”拂夕扯着脸皮道。
懿瑄冷笑一声:“明天出去你可别说我两认识。”
“明天我一定敲锣打鼓告诉大家,你,是,我,师,弟!”
懿瑄在棋盘上放下一子悠悠然道:“这种事你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嗯,我想想,上次我两出去,大伙儿都怎么说来着,说你……”
“不准说!”拂夕站起身,双手叉腰,他不提还好,一提这事拂夕那粉嫩的小脸颊顿时气得胀红。
为了增强弟子实践操作能力,使其早日成为壮大仙门的中坚力量,任何入门满十年的弟子,每年必须至少接一个下山试炼的任务。这几乎是所有仙门都有的规定,坞崃自然不例外。
拂夕十四岁入坞崃,十五岁得人形,十九岁修得长生术,容颜身高都保持在十九岁的阶段。二十五岁那年,拂夕和方茴、止萝一起接了人生中第一个试炼任务。
“任务”要她们去集羊镇捉三只小鬼。那天一早,由止萝领队,三人信心满满地出发,在飞出几重山脉后,三人分别对三条不同的路向做出坚持,止萝始终坚信自己的判断,最后拂夕和方茴不得不让步,跟随止萝朝她认为对的那条路飞去。
入夜,三人看见了一片汪洋大海,止萝发现自己竟飞回了家。既然都来了,三人便在后歆龙宫吃了顿丰盛的晚餐,睡了个安稳觉,翌日才继续出发,走之前后歆龙王设计要留下止萝,不过在拂夕和方茴的帮助下三人顺利逃出。
在止萝多次不靠谱的带路下,三人到达集羊镇已是出发后的第四天。
三只小鬼皆是幼童摸样,个头不大,却十分机灵古怪,小鬼来了集羊镇后,整个镇子被弄得人心惶惶。这三只小鬼极其调皮,喜爱夜里去到凡人家里吓唬小孩,每到夜里都能听见小孩的哭叫声。
以拂夕三人之力,捉这三只只小鬼并不困难,然而半路却杀出了程咬金。
有两个魔人路过,正巧碰见三个仙门弟子捉鬼,自古仙魔不两立,两个魔人二话没说就混入战势中。
从三打三变成三打五,拂夕三人显然吃力起来,打到最后冲在最前面的止萝只剩下半条命,方茴在打斗中受了重伤,拂夕为方茴挡了魔爪的重重一击,性命垂危。
幸而空拾及时赶来,收服小鬼,消灭魔人,三人才在情急之下获救。
那次拂夕的灵体几乎被打得四分五裂,重修了两年才恢复。
而后每次拂夕出行任务,苍泠便让懿瑄与其一同,懿瑄是修行数千年的神龙纯血统,一般妖魔伤不了他,有懿瑄在,至少不会像第一次那样被打得抬回来。
拂夕和懿瑄第一次一同出行任务,懿瑄便觉得,在苍海殿只有师父、拂夕,还有一个时不时就要回到花盆里修养的花精,拂夕每次追着喊他师弟他尚且能忍,但在民间,被大家瞅见有这么个傻丫头作师姐,万一还有谁认出他是懿歩三王子,这事怎么也忍无可忍。
懿瑄出发前厉声交代要与拂夕撇清关系,怎料一路上拂夕就像难脱手的年糕一样,越黏越紧,到达村子后更是两步一句师弟,喊得那是特别亲热。
若不是拂夕身上有苍泠的踪影符,懿瑄早已一掌将她拍飞。
头一次出任务的拂夕被抬着回苍海殿,捡回性命后苍泠把踪影符拿给她,要她随时带着。踪影符是苍泠用自己的一缕头发和拂夕的一缕头发结缘制成,无论拂夕在哪,苍泠都能无时无刻感觉到她的灵气,若此灵气有损,便是拂夕遇了灾。
在几次与拂夕做任务后,懿瑄终于想到一技。他把拂夕拉到镇中心,呵斥道:“你这姑娘,怎一点矜持也没有,你我不过一面之缘,偏要跟来让我娶你,我已说过,我家有娇妻,我曾发誓要对妻子从一而终,你不要再这般纠缠我了。”
拂夕一愣,尚未从突发事件中缓过神来,便见周围群众已经开始对她指指点点。
再后来的几次,懿瑄似乎玩上了赢,每次都变着花样来,一会儿说“我这徒弟自小癫狂,动不动就犯病”。一会儿说“我这师妹从小眼瞎加脑瘫”。一会说“我这师兄修炼走火入魔,已经男女一体”。
最近的一次,拂夕和往常一样,出发前做好各种心理准备,若他说她有癫狂症,她就咬他一路;若他说她眼瞎加脑瘫,她就倒地痛哭,说他背信弃义准备弃她而去;若是说她不男不女,她就说他们曾经是一对夫妻,是他练了变性的邪术,她才会为他变成这样,而今他又看上了隔壁的老张,准备不顾往日夫妻情分,始乱终弃,要与那奸夫私奔,天理何在……
然而懿瑄这回又变了花样,到了城里人口最密集的地方他突然带着哭腔对拂夕道:“你,你莫要再逼我回去……你寨子里男宠成群,不差我一人……”
蓦地,拂夕抓住懿瑄的袖子,眼含泪花:“瑄儿,你可知这几日你不在,我念你念得茶饭不思,此次出来我便决定,就算海枯石烂、天崩地裂,我也要带你回去,瑄儿……”
懿瑄嘴角抽搐了几下,继而蓝眸一暗,甩开拂夕的手,似在忍痛道:“你说过你有了我不会再要别的男人,可是才不到十天,你见那苍泠容颜绝色,便把他抢来寨子,自从你有了他,你可还念过我,这次你还听信他的谗言,把我赶出寨子。你如此狠心,我绝不会再跟你回去……”
拂夕瞪着懿瑄,干嘛把坏师伯扯出来!
懿瑄回瞪她,怎么,很生气?
拂夕往死里瞪,你这个变态!
懿瑄冷笑,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