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锦盒的心理暗示似乎十分起作用,那件事后,慕容冲很快就自晦暗的情绪里脱离开来,日子又归于平静,可是林珍惜的心里却纠结起来。
她既期盼着早日收到长安术士的来信,好知晓下一次流星雨的确切时间,又有些害怕术士真的告知了她确切的日期。
倘若流星雨发生的时间就在近前,她该如何选择?
即便对慕容冲这样一个古代男子满怀倾慕与怜惜,她又怎可为了他而放弃生她养她的父母。
他们家就她一个独女,这么凭空消失了,而父母年过半百原本在她身上寄托了全部的希望与期盼,眼下会是何等担心与伤心,这并不难想象。
他们一定在千年后急得满世界的寻找她,这样的情形近来已经在她的梦里反复出现,叫她如何能够安心在这里待下去。
相反,若是她真的就此离去,若放在初来的那些日子,定是毫不犹豫的抉择,可这些时日与慕容冲相处,她竟越来越不舍这个年代。
就像书上说的,一个地方,一个人,或是一样东西,若是和自己没有关联的,便只是普普通通的存在,和这世间千千万万的人与物没有任何区别,可若是产生了关联,便是独一无二的。
会因为到达那个地方而觉得惬意,因为将要见到那个人而感到期待,因为拥有那样东西而觉得满足,就是这么奇妙的体验。
她和慕容冲之间便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产生了这样的联系。
于她来说,他不再是流传于世的故事主角,不再是史书上的一行文字,而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可以对着她笑,和她说话。
他们还曾经一同出外游玩,吃过同一碗馄饨,甚至在星空下拥抱和亲吻。
这样的联系似不断延伸进她的心里,又如何能说断就断。
她亦想过带他一起离开,虽然他似乎自第一次遇见时起就十分赞同这个做法,可她能否成功的将他带去千年以后,历史会不会因此发生不善的改变,而去到千年后的他又能不能适应那里的生活?
这些问题也是不得不考虑的。
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林珍惜原本就是个没什么逻辑的人,这么复杂的问题她短时间内想不清楚,只得先放下再说。
太守府中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夏末已至。
贴身侍婢的工作,林珍惜已经十分娴熟,每日里有条不紊,连管事婢女都很少唠叨她了,昨日甚至破天荒的夸了她两句。
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于是这一早林珍惜更加有干劲了,天刚亮就起来,无比敬业的忠于职守。
待她准备好梳洗的一应物品,踏入慕容冲的寝屋中时,慕容冲却还未晨起。
那寝屋亦是由相嵌套的两间屋子构成的,床榻在靠后的屋子里,前面那间厅房则摆着些夜里搬回来审看的文书和香炉坐塌等物。
林珍惜掀起两间房中央隔着的垂帘往里探了探,见慕容冲还在睡梦里,又想到他昨夜看文书看得极晚,因不忍心将他吵醒,便蹑手蹑脚的退回到厅房里。
她且将慕容冲待穿的衣袍和梳洗用具在一旁摆好,闲暇之余先打扫起这间屋子来。
将桌机器柜都擦拭过一遍,再把散乱的文书堆放整齐,整个屋子顿时焕然一新。
林珍惜掸了掸身上的灰,将掳起的袖子重新放下来,然后撑着腰将屋子扫视一圈,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自豪之情不禁油然而生。
然而,当她的目光扫过墙角里的那个立柜时,却不由得蹙紧双眉。
方才打扫的时候竟没有发现,柜子顶上摆着的那个花瓶有半边都在柜子边缘之外,怕是有谁不小心撞了那柜子一下就会掉下来砸中脑袋。
如此隐患怎可放任自流,林珍惜忙靠过去,欲将花瓶往里面推一推。
可惜那柜子抬高,她伸长了手臂还差好大一截。
她只能暂且作罢,转身往四周看了看,于是计上心头,呼哧呼哧的跑过去将慕容冲平日里用来看书写字的矮机搬了过来。
目测还差一点儿距离,她便又将垫棋盘的小机搬了摞在上头。
这下够了,林珍惜再度挽起袖子,踢掉了鞋爬上去。
踮起脚尖勉强可以触到柜顶的花瓶,她于是略缩了身子再往上跳了一截,利用冲力将花瓶往里推。
这一跳就出了乱子。
踮棋盘的小机四角都有些滑,原本方才她急切之间又没有放好,被她这么一折腾便自比它大不了多少的矮机上滑出了一条腿,接着整个都散落下来。
感觉到身子突然失去平衡,林珍惜吓得发出一声惊呼,眼见摔下去之际,只能下意识的闭紧双眼。
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双手臂却揽上了她的腰际,背后贴上温暖的胸膛,慕容冲的气悉还携着初醒时的慵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