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之看去,不仅他握着那封密信的双手泛白且发颤,甚至连他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可他却还是维持住面上的平静,除了苍白的面色和同样因紧抿而泛白的薄唇,竟瞧不出半点表情变化,然而他敛于睫羽之下的眸子里却已泛起晶莹。
要如何隐忍,才会到这样的地步。
见他此般情状,林珍惜觉得心上似被人揪住那般难受。
她刻意加深了呼吸,试图以吸入肺中的空气压迫胸腔来缓解心里的疼痛,然而眼前却又凝结起一层雾。
一时间,忽然抑制不住的动容,她蓦地伸出双臂自身后将他拥住。
紧紧贴上他的背脊时,泪水终于决堤而出,林珍惜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伤心,就好像那泪水是替他落下的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慕容冲身子的微颤才平缓下来,林珍惜却已哭成个泪人。
他放下信笺,转过身来将她拥入怀中,而后轻抚她脑后的乌发,反过来安慰她。
得了这个温暖的拥抱,她却更觉委屈,愈发收紧了环在他身子上的一双手臂,藤蔓似的缠在他身上,鼻涕眼泪更是混作一团,毫不客气的蹭了他胸前满襟。
“为什么……”她埋头于他胸膛,揉皱了他满身华衫,断断续续的呜咽着:“哭也好,发火也好,摔东西也好……为什么……为什么偏要这么冷静……总是这样……会憋坏的……”
她这分明就是无理取闹,他却捧起她的脸将她迎向自己,原本阴沉的神色渐渐烟消云散,紧抿的薄唇微启,似欲言而又止。
她这么一通闹腾彻底搅乱了他的心绪,却又莫名其妙将那原本应该盘桓许久的阴霾搅得云开雾散,好似她已将那些他不敢做、不能做的尽数挥霍出来
他双眸里的华光复又潋滟起来,不得不承认他认真凝视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秦君苻坚在面对慕容冲的事情上虽然表现得像个痴/汉,可不能不说信里的比喻却也十分贴切。
慕容冲确实是一个如月光般的男子,如此皎然滟滟,却又温良和雅。
初见时便是如此,一袭白衣翩然出尘,虽然深陷于黑暗之中,却难掩其撼动天地的光华。
四目交接之际,林珍惜控制不住的心猿意马。
她羞赧无比的垂下头,目光停留在他残留着水渍的衣襟上,一脸蛮横道:“你不许笑我,我这都是被你祸害的……”
只是说着说着就失了底气,偏还要拼命强撑,最后还无比消沉的鼓了一口气在嘴里,活脱脱一个金鱼模样。
她并不知自己百般别扭的表情有多滑稽,只知方才还十分阴沉的慕容冲愣是被她逗的微弯了嘴角。
见他面上浮起笑意,她便也忘了怨怼,跟着绽开笑容,于是又哭又笑的愈发没个体统。
她忽而又瞥见搁在案几上的那封书信,虽说她与慕容冲同仇敌忾,可仅凭常识她也知道君主赏赐的东西是不能随意处置的,若是哪一日那君主起了兴让拿出来看看,到那时候要是不能保存完好,则要落得一个大不敬的重罪,整不好还要株连九族。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林珍惜思忖了片刻,自慕容冲怀中退出后,便踱至案几跟前将那封信拾起。
慕容冲的目光随着她的手落在信上,流露出欲阻止的意愿,但见她只是握着并没有将信展开来看,便又不动。
林珍惜执着信转头来问他:“你这儿有没有能用的盒子?”
话才说完她就眼尖的瞧见旁边的书架上摆着一个锦盒,取了打开来看,里面并没有装东西。
林珍惜抬头看了看慕容冲,以目光无声的询问。
慕容冲默然点了点头,便见她将那封信放进了锦盒里而后移到他面前道:“现在我把这封信放进盒子里,连同你那些不好记忆都一起方进去。”
说罢她还煞有其事的将手抬到他脑边一握,好似真的将他的记忆抓走,然后扔进了盒子里,一把盖住。
“好了!”做完这些,她仰头笑意灿然的看向他。
慕容冲的目光凝视在她手里捧着的盒子上许久,复而缓言道:“不止这一封。”
“嗯?”林珍惜还未反应过来,便见他转身自书架旁的小柜子里取出了一沓书信,递到她面前:“他每间隔数十日便会差人送信过来。”
林珍惜随手翻着那些书信,不由的撅起嘴,气鼓鼓的嘟囔:“哼,居然写了这么多封。”
说完她又觉懊恼,怎的就跟一个男人争风吃醋起来。
林珍惜迅速的将那些书信都一股脑儿的塞进锦盒里,然后将锦盒盖上揣进怀里,再拂起袖摆盖住,仰头对慕容冲道:“他写给你的信,还有那些不好的记忆都给我吧,我这就拿去收起来,以后它们就都跟你没有关系了。”
待到慕容冲不得不写回信却又难以下笔时,在旁边磨墨的她便又蹭到他面前道:“给我写封信吧。”
说着,她更是委屈的努嘴:“你还从来没给我写过信呢。”
慕容冲于是终于落笔,这次则十分流畅。
完成后,林珍惜捧着书信往差使那边去,路上翻来覆去把那封信看了许多遭,可惜除了几个简单的字,其余的全都认不得。
她便又遗憾又恼怒的嘟囔:“也不知写的什么,那家伙又不肯念来听,本来就是写给我的,还不许我知道,哼,便宜秦宫里那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