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草蔓延,枯木丛生,他仰躺其中,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宽厚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一身白衣污迹斑斑,沾着枯黄的枝叶,胸口更有殷红的血色渐渐渗出。
尊贵傲岸的白云城主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高高的太阳光芒普照,刺痛了他的眼。
他撑着地面坐起身,四周的环境很眼熟,即使季节不同,没有了皑皑的白雪,可他却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右边不远的地方是一个小山头,不高不矮,不陡不峭,灰色的土,黑色的泥,很平常,很普通,与任何地方的山头并没有丝毫不同。
可落在他的眼中却心头大痛!
多年之前,就是在那里,一个身穿大红婚衣的少年等了七天,即使天寒地冻大雪纷飞,即使明知道等的那个人不会前来,依旧坚定固执,直到再也坚持不住昏倒在地,才被相同红衣的女人抱走,结束了那场无望的等待。
昏倒的少年不会知道,其实他等的人早就已经来了,就藏身在山头对面的小树林中,安静的看着他。
当时的叶孤城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好像脑海中有一个人在不断的催促着他,让他身不由己,不得不来。而他来了之后所看到的景象让他震惊、痛苦、迷茫,各种各样的滋味齐齐涌上心头,可他的双脚无论如何跨不出去半步。
红衣墨发的少年在山头等了七天,他就在下面陪了七天,森冷的寒意刺入骨髓。
他以为他会一直在的,就在他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因为西门吹雪是那样执着的一个人,但他忘了,对方再怎么坚定强大,也终究是个人,是人就会愤怒,受伤,心死,终于,在他一次又一次的逃避推离之后,那人选择了放手。
这不是任何人的错!心灰意冷的西门吹雪没有错,把握时机争取所爱的唐穆没有错,甚至后知后觉,等到知道自己是爱着对方却已为时已晚的自己也没有错,一切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如此而已!
他沉沉低笑,一缕血丝顺着唇角蜿蜒而下,右肋反复崩裂的伤口似乎已经麻木,察觉不到半点痛楚。琥珀色的眼眸慢慢合上,他整个身子无力的往后倒下。
“阿雪......”低低溢出的声音柔软含情,缠绵悱恻。
秋风渐起,卷起枯黄的树叶,叶孤城已经昏睡过去了,所以他并没有看见不远处有一道黑影,正向他慢慢走来。
宽大的衣摆逶迤在地,风一吹,飘飘荡荡,更称得那截腰肢纤瘦无比,仿佛轻轻一用力,就会折断。
那人站在昏倒在地的人面前,静静的望了片刻,然后轻笑一声,“原来是个熟人!”枯瘦的手缓缓从衣袖中伸出,他叹道:“还真是惨啊!”眼看细长的指尖就要碰上对方的肌肤,忽然一道白光闪过,锋锐的爪子挠向男人的手背。
枯瘦的手腕一缩,一探,紧紧地抓住了狐狸的后颈。
雪白的胖狐狸吱吱尖叫,四肢乱舞,毛茸茸的大尾巴在空中胡乱摇晃。
那人轻咳一声,笑道:“又是你这只小家伙!”
就像被按了开关一样,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凌霄的动作一下子停了下来,整个身子都僵住了,琉璃似得眼珠直直的盯着金色面具下的那截尖瘦而苍白的下巴,神情之中满是不可置信——如果有人能看得懂狐狸的表情的话!
男人似乎有些奇怪,为什么它突然就不动了,轻轻的挠了挠它的下巴,他道:“既然你自己跑出来了,那就跟我回去吧!”然后,他真的就这么抱着狐狸转身离开,再没有回头。
万梅山庄。
西门吹雪负手站在树下,金色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在他身上投下零星的光影。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他转身,就看到蓝衣的青年端着盘子快步跑来。
唐穆将手中的东西放在石桌上,然后招手道:“快来尝尝,这是我亲自做的点心,和疏影学了好几天呢!”
西门吹雪挑了挑眉,刚走到桌前,就被塞了一块糕点。味道并不是太好,糖放得太多,有点腻,但看着他亮晶晶满是期待的眼神,他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穆的笑容更灿烂了,他飞快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道:“喜欢的话,我下次再给你做!”
“好。”西门吹雪声音淡淡,带着纵容。
坐在凳子上吃着糕点的人并没有看见身旁之人那一瞬间闪过的幽黯眼神,那是一种又爱又恨,痛到了极点的神色,是负伤的野兽不甘的愤怒,更是一种绝望到了极点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