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这天家家户户忙着打扫收拾,早上晏嘉禾便从宝泉山离开,去了康茂园。
池间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回长庆区原来的家看看。毕竟除旧迎新,自己把原来的房子清扫一下,也算是讨个新年的彩头。
宝泉山就剩了他们仨,只能是姜汲开车送他。
往日池间是跟着晏嘉禾坐在后面的,今天她不在,池间怎么可能真的把姜汲当做司机,自然就坐在了副驾驶,和他并排聊天。
接触得多了,姜汲也同邓福一样,越发喜欢他。毕竟他们都比他年长,天然的产生一种爱护小孩的心理。
并且,池间还是那种乖巧又安静的孩子,像是大雪压青竹,即便初见时有些冷淡,但是久了就会发现他内心的柔软。
两人一路慢慢说些闲话,也不觉得路途遥远。可是春节期间,安保升级,路上的交警明显多了起来,检查过往司机有无酒驾或超载。
在一个路口被拦住,姜汲下了车接受例行询问,走到车尾才想起来驾驶证落在车上了。
“池间,”姜汲懒得再回去取,敲了敲后玻璃,喊道:“帮我把驾驶证递出来,就在副驾驶的储物柜里。”
池间听见了,连忙开了储物柜翻找,不经意碰到了一个信封,里面的照片散了一个边角。
正是上次在广祥楼里傅连庭交给晏嘉禾的,有关晏嘉乔在和沈宝珠交往的证据。
池间此时却顾不得照片,仍旧去找驾驶证。零碎的东西翻折起来,带得照片也越漏越多。
等到池间找到驾驶证,松了一口气后,目光不经意的落在照片上,陡然怔住了。
他蹙了蹙眉,照片上的男孩看起来年纪和自己相仿,眉眼精致,头发在太阳下闪耀着浅栗色的光泽,像是时下流行的明星发色。旁边的女孩子也是娇俏可人。两个人在一起很是般配。
但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整整一叠的照片,都是偷拍的角度。
照片上的两个人笑得阳光灿烂,一派无忧无虑的景象,却不知道暗地里还有一双阴冷的眼睛,透过无机质的镜头在注视着他们。
这种情景让池间这个仅仅看到照片的局外人都感到毛骨悚然。
他们是谁?和晏嘉禾又有什么关系?
池间下意识地捏紧了手里的驾驶证,心下不寒而栗。
就在他迅速地思索的时候,忽然听见右面的挡风玻璃被敲了敲,发出了清脆的声音。池间回过神,飞快地将储物柜的盖子合起来,降下了车窗。
“怎么找了这么久?”姜汲顺口问了一句。
池间将驾驶证从车窗递过去,勉强笑道:“东西有些多,找了一会儿。”
姜汲瞬间了然,笑道:“都是文件吧?晏小姐就是这样,只要是她单独开车,拿到什么顺手就放在储物柜里了,下车的时候总是忘。福叔给取过好几回,但是她经常连车里有东西这回事都忘了。”
姜汲说着,作势向车里探了探头,接着说道:“改天我得和晏小姐说一声,我好把储物柜收拾一下。”
池间僵硬地看着他探头又回去,心里随着忽上忽下,勉强点点头应和,“是应该收拾了。”
姜汲说完就回到车尾,把驾驶证交给交警检查,时不时回答一下交警的提问。
池间确定他走后,又将储物柜打开,垂眸静静地看着那一叠照片。
明明是错误的,池间闭了闭眼睛,脑海里却闪过那夜在程家派对时,晏嘉禾把手搭在栏杆上,倚在玻璃隔断前漫不经心的样子,欢愉之上的落寞清冷。
大概她是有什么难言的心事吧,池间犹豫片刻,终究还是伸出手,将散落的照片拢在一起,放在膝盖上敲了敲,把边缘仔细地对齐装到信封里。
他抓着装有照片的信封,凝视着打开的储物柜,想了想,将封口捏紧后,又细细地折了两圈。牛皮纸深深的压痕像刀锋一样划过指腹,确保照片不会再因为微小的触碰而掉出来。
接着他又将几份文件抬起来,将信封小心谨慎地藏在最下面的角落深处。文件整理好后压在上面,这样不管是谁再打开储物柜,都不能轻易发现那个信封了。
池间做完了这一切,暗暗吐了一口气,微微向后抵住座椅的靠背,在后视镜里观察着车尾的动静。
姜汲通过询问可以放行后,拉开车门上了车。刚上车他就敏锐的察觉到了池间有些不对劲。
他是特种兵出身,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怎么了?”
池间不动声色,暗暗压了压悸动的心跳,平静地笑道:“说实在的,真有些着急回家了,毕竟有好几个月没有回去了。”
惊慌和急切的表现,大多数确实是重合的,姜汲没有多想就相信了,隐秘一笑道:“到了你就知道了,绝对让你大吃一惊。”
池间配合着露出期待的神情,心里却异常的冷静,目视着前方淡然平和,脑子里却不停地在思考。
姜汲每日开着这辆车,到底知不知道照片的事?他是不是晏嘉禾信任的人?
然而他现在掌握的信息太少,并不足以支撑他得出结论。
不一会儿,车就开到了长庆区,他也只得暂时放下这些怀疑。
池间下了车,反手关上车门,看着眼前破旧的六层小楼。这里承载了太多的回忆,有东躲西藏的艰难,也有母子相依的温馨,然而今日除夕阖家团圆,他却只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