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嘉禾进了屋,正看见池间穿着家居服坐在沙发上,端着一杯英式奶茶,手边的小茶桌上,还摆着邓福准备的小点心。
这是他们第一次没有一同回来,看样子,池间在等她。
“怎么还不睡?”晏嘉禾脱下外衣交给佣人,松了松内搭衬衫裙的领扣。
池间摇了摇头,静静地注视着她一步步靠近,隔着茶桌站在他面前。
他不说话,晏嘉禾也不在意,只是明知故问道:“今天晚上开始放假是吧?去哪儿了?”
池间低声说道:“去疗养院看我妈妈了。”
晏嘉禾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状似随口问道:“哦,有没有和你妈妈提我?”
池间垂下眼眸,看着白瓷杯里加了奶的红茶,“…没有。”
“没有?”晏嘉禾笑了,挑了挑眉,边解着袖扣边绕过茶桌,逼近他反问道,“你不和你妈妈提你的救命恩人,有些说不过去吧?”
池间双手握紧了茶杯,看着她摆弄着的袖口,解释道:“我妈妈又不认识你,等她醒了我再和她介绍你。”
晏嘉禾笑得几分顽劣,“是么?”
池间心下有些慌乱,好像被看透了什么似的,他不明所以,小口小口地抿着奶茶,避开了她打量的目光。
她今晚有点反常的兴奋,池间很敏感地察觉出她眼里暗藏的肆意,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打算玩弄一番。
他原本是想等等她,左右无事,哪有主人家还未归,客居的人倒先睡了的道理。可是此时,又生出些许因直觉而产生的惧意。
他想要离开这里,可惜晏嘉禾就在他身前,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正好挡住了他的去路。
镶了银边的细瓷茶杯很小,也就两三口的量,他已经尽量慢慢地喝了,可还是很快见了底。
这就难办了,用来躲避的工具没有了,她却还没有上楼的意思,池间有些发愁。
就在他举着空杯发呆的时候,晏嘉禾伸出手,拿过他手里的瓷杯,顺手放在茶桌上,转身撑住沙发靠背。
一楼全是欧式装潢,真丝天鹅绒的沙发背上还有软包,前凸的曲线贴合脊骨的走向,舒服是很舒服,却让人微微前倾,避无可避。
晏嘉禾低头看他,笑道:“你在等我?”
池间的脸骤然红了,立即矢口否认:“没有。”
“没有?那你换了睡衣为什么还不去睡?更何况这些宵夜你可是从来不吃的。”
晏嘉禾拎了拎他颈前熨烫平整的睡衣领子,松手时脆弱的丝绸就被压出了褶,像是娇嫩的花瓣纹路。
池间想了很多理由,可是都不能很好的解释,他为什么穿着睡衣在一楼的客厅里吃点心。
既然说不出来,他只能一言不发,妄图用沉默让晏嘉禾放过他。
可惜这正中下怀,晏嘉禾凑近他耳边,碎发拂过他的脸颊,轻声说道:“你知道吗?你在我面前最常做的两件事,一个是说‘没有’,再就是不说话。”
池间摇了摇头,下意识的想说没有,刚张了张嘴,发现她好像就是在等着似的,又立即咽了回去,忍了忍,忽然抬眼看着她笑了。
好像确实是这样,池间心想,略有几分被说中的羞涩。他从来主动掌握自己的人生,没有想过会在一个人面前这么被动。
他不再躲避,笑容温柔清澈,丝绸的睡衣领口微微敞开,修长的脖颈白皙如雪。可是即便被人圈在沙发上,即便衣衫被弄乱,他也坐得很挺拔,初初可见男人的风骨。
晏嘉禾的目光自上而下,微微垂视着他,从眉间一路滑到下颌,描摹着他清俊的容貌,起伏蜿蜒如画。
他们离得极近,近得她可以看清他脸上细小的绒毛,可以看清他淡红的唇线。
近得适宜做任何事情,无法反抗,唾手可得。
晏嘉禾在上山的路上,倒还真的是这么想的,他既然想帮她,她就让他看看,什么叫无法被救赎的黑暗。
太过天真的人,活该被成人的世界教训。
可是现在看到他被半圈在自己身下,露出浑然不知危险的笑容,晏嘉禾今晚躁动的心情,倏忽地放松下来。
她到此时才恍然发现,他一直有种很罕见的,柔软但不懦弱,无声又坚韧的力量。
像是一杯温水,太容易让人忽略,洞察如她,也是今晚咫尺之间,陡然心惊意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