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林少问完这话,并未离开,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我,把我看的心里直发毛。
任是一只妖精,被一个诡异的降妖师这样盯着,都会不淡定的。好在我虽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确是只心里承受能力极强的妖精,被注视的浑身不自在,还能立即起身,淡定从容地答:“我现在就下去!”
还未等我淡定着走到门前,齐林少便说:“阿佛姑娘不准备谢我?”
我斜眼瞪他:“你有什么好谢的?”
“今日如果不是我和师妹恰巧去了寺里,你这出被人轻薄的戏,怕是演了也没用吧?”
一句话将我死死地钉住。他这话不假,我在普陀寺山下已经蹲坑守点徘徊了近一个月,直到昨天确认姜帝女真的来了才敢上山。
我不语,眼中充满怒气,袖中的手指轻轻弯曲做好攻击的姿势,静等他的下文。
他似乎看出我眼中的怒火,依旧嬉皮笑脸的说:“哎哎哎,别生气……姑娘既然能进得了佛堂,想必不是妖吧?!不是妖,就不用把降妖师当成什么苦大仇深的敌人,何况我也不是个全职的降妖师,我是兼职的,兼职赚点外快而已。”他摇头晃脑地说了一番,顿了顿又说:“可你……”他眯着眼睛笑得邪魅:“也绝对不是凡人,对吧?”
我目光阴冷地扫过他,眼中的杀意全部暴露出来了。我虽然法术不精,齐林少也是个降妖的高手,但若是和他打个平手肯定是没问题的。
他倒是没理我的杀气,继续笑眯眯:“阿佛姑娘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我绝不妨碍你。现在我要下去吃饭了,姑娘一同?”
见他这情形,我收起爪子,淡淡地说:“我随后就来。”压住心中的怒气,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端起来放到嘴边,眼角余光扫着齐林少。
齐林少慢悠悠地挪着步子,转过拐角下楼时,他似乎漫不经心地说:“昨日路上遇到个探头探脑的蘑菇精,差不点耽误我办正事的时辰,让我给定路中央了,想必现在还在那定着呢吧。”
刚被我灌进去的一口茶水全喷了出去,齐林少彻底地施施然就下楼了,似乎有点幸灾乐祸。
这个小伞,气煞我也!
顾不上许多,我急忙跑出客栈去寻小伞。只是可惜要丢了这得之不易的呆在原空身边的机会,他这么只煮熟的鸭子还没到我嘴就飞了。不过原空高僧离了普陀寺,日后见他虽说不易,倒也不用我再做出蹲坑踩点、算计谋、闯佛堂等让阿松心惊胆战的祸事了。
跑出客栈,我回头望向二楼原空住的屋子,烛光映在窗纸上,忽明忽暗,映出原空圆圆光头的影子。我嗤笑道:“好你个宁许,这回还真是下了血本,投胎转世竟真做了个剃头的秃驴!”
施了点小法术,我终于在一条主干道的正中央,瞧见了那朵灰红色一动不动的小蘑菇,它上面落了一层厚厚的尘土,绝对是个大气环境污染的最直接的见证者。
叹了声气,我蹲在它身边,捻了诀把他恢复成人身。
小伞刚刚变成人形,维持着原本的姿势蹲在地上抱腿埋头,怎么看怎么像……睡着了!我伸出一指手戳了戳他,他一个不稳,仰身头朝下滚了过去,果然是睡着了。
大难临头,竟然睡得如此踏实,这该是什么心态啊!
小伞的头狠狠的撞到了地面,“嘭”的一声后,便是他吱哇乱叫的声音,叫了半天,他发现蹲在的我。转瞬间,他从张牙舞爪变成泪珠眼含,委屈哭道:“姐姐,哇……”
这个比我高出一头半的家伙竟然钻进我怀里死抱着我的腰嚎啕大哭,胡乱中还说:“姐姐,你不知道哇,好可怕哇,吗车轱辘从我耳边呼啸而过哇,马蹄差不点踩到我哇,满身的灰尘哇,我水嫩水嫩干净的皮肤哇……”
我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揪住他的耳朵骂道:“你是不是找死?车轱辘怎么不干脆碾死你呢?把你化成蘑菇粉末用来铺路做贡献,发挥你的余光余热多好!说,谁让你来的?”
小伞扭捏着身子,低着头,委屈巴拉,小声道:“人家是蘑菇,不会发光发热。”
我瞪了他一眼,他安静了一会儿,结结巴巴地回答:“山……山……主……”
“你别跟我瞎扯?阿松他明知道普陀山下降妖神女姜帝女和原空高僧都在,能让你个一百年的小蘑菇精下山?你还敢说谎……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姐姐哇,你这是悍妇的表现哇,怪不得山主说你扮不得柔弱女子哇……”小伞顶着被我挫骨扬灰的风险说出了事实,我直接照着他的脑门就拍了他一巴掌。
憋了一肚子气,也懒得与他一个小孩子计较,我心软,最后只得说:“这里不太平,我送你回山。”
小伞是一百年的松树伞蘑菇精,植物本就难成精,他的根基又不稳,如若真要出点差错,就是灰飞烟灭的下场。好在这次齐林少只是出手教训了他,并没有下杀手,若是遇到别的降妖除魔的修行者,即使稍微有点法术,也能要了他的命。
这世间,人人都说妖精可怕,怕的不过是他们的长寿与不老。
真正在法术修为上,凡人要比那些动物植物坐地成精容易修炼的多。潜心修炼的动植物除了要专心打坐修炼外,还要防着被凡人猎杀吃掉或扒皮做成裘袄的灾难。
这世间众多妖族中成就最大的往往都是最不容易修炼的植物精,因为植物大多耐得住寂寞。我们的山主大人阿松恰巧就是一株几万年的老松树,也是这世间我所知道的所有妖族中成就最大的,前后皆无人可匹敌。
回山上的路还算顺利,小伞见我是真生气了,胆怯的跟着,不敢多发一言。走到山脚下,眼瞧着要进结界时,小伞终于忍不住问我:“姐姐,你要寻的人,寻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