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公良靖和官娘回到书房院里,里头韩婆子早早便备好了姜汤。秋平端着姜汤进屋里,她是极会看眼色的人,因此放下姜汤后便自行出去了。
官娘抱着手炉坐在被子里,面上惘惘的,一瞧便知心里不知在思想些什么,时而皱皱眉,时而叹息一口,她端起热热的姜汤喝了几口就放到一边。
“怎才喝这么点儿?官娘今儿吹了风明日要头痛的。”公良靖伸手在官娘额头上探了探,被她推开,他又拿起碗递给她,“听话,一口气喝尽了暖暖身子也是好的。”
官娘不爱这味道,她皱起鼻子,整个人都钻进被子里,半晌儿声音瓮瓮地道:“在被窝里更暖和……”
她才说完,忽然就掩住嘴巴,连续打了两个喷嚏,自己也被惊到了。
公良靖把手伸进被窝里,找到官娘的手放在掌心搓搓揉揉。正要说什么,窗外来安儿的影子闪了闪,他睃了一眼,转头帮官娘掖好被角。
“官娘睡一会儿,等我回来用晚上饭。”
他说的时候官娘的头还埋在被子里,语音刚落她却探出头来,一把拉住他的手,“九郎上哪儿去?”
她眸中的不安轻易映入他眼底,很显然,她为自己筑建的慷慨并不牢固,他的一点儿风吹草动都使她警觉。
“…我去看看莲照。”他语声轻软,促使她慢慢松开手。
“不能不去么?”官娘闭了闭眼,她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不去计较,即便公良靖或许只是因为关心那个孩子,然而正是因为那个孩子……如果一定要妥协,她至多接受那个孩子。
他握了握官娘因不安而蜷起的手指,俯身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我不得不去,官娘。”
官娘皱紧了眉头看着公良靖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他走得很快,接着来安儿的声音在外头隐约的响起。
“……都准备好了,是这时候便送过去么?……”
那些语声断断续续地传进耳里。
是要给陌五娘送安胎药罢,官娘这样想着,眸中的情绪益发复杂起来,要做到真正不在意太难了,她走下床靠到窗边推开窗户,入目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寒风无孔不入地吹进来,在耳廓呼呼作响。
院中红梅掩映在雪中,空气中暗香浮动,视线中的一切仿佛都被赋予了朦胧的美感。她趴在窗边呆呆地瞧着,似乎只有在这样的场景下心中那些微刺的痛感才能减缓。
却说另一边,公良靖和来安儿走在往陌五娘院子的路上。
公良靖一声不吭,面色沉冷地目视前方。来安儿几次想开口都咽进肚子里,他拿着红酸枝梅花食盒的手不住颤着,却不是因着冷。
转眼就到了那小院前,上午还守着的那两个婆子早已不知去向,换上了两个新面孔。
来安儿咽咽口水瞧了郎君一眼,其实,若不是那两个婆子放了官娘进去,这后头的事儿压根儿就不会有。
来安儿晓得公良靖一早就有了让陌五娘把这孩子打掉的想头,只是原先分明还是要再仔细斟酌斟酌,看看是不是多换几个妥帖的方子。
这一下可好,也不知陌五娘都同官娘说了什么,他瞧见官娘回书房院的时候,那张小脸白煞煞的,可怜见的。落在郎君眼里,更不知如何了。
转进正屋里,来安儿低着头跟进去,他稳稳提着食盒,随时候着。
“表哥!”陌五娘一见到公良靖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她正坐在窗边瞧着几匹缎子,什么色儿的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