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婆子听罢朝屋里头的花玔儿打量了几眼,略一寻思确是这么回事儿,自己站这儿是碍眼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仍旧坐回远处嗑瓜子去了。
官娘大松一口气,幸而韩婆子其人爱吃爱睡还有一点儿懒,这算是她的弱点了。否则日后便是拿到卖身契了,估摸着因一直被她盯住,也难想到法子逃之夭夭。
花玔儿在一边坐着,心里头不禁奇怪上来,怎么瞧着这老婆子不是个伺候人的,倒更像是监视呢。想归想,她倒也没问出口,还是官娘落座后瞧着她道:“你近来如何,云牡丹还来找你麻烦没有?”
说起这个花玔儿精神头就足了,她摆摆手道:“官娘如今叫九郎金屋藏娇似的藏在这院里头,可见外头的事儿你都不知呢。”
“怎么了?”官娘喝了口茶,撑着下巴看着花玔儿,有种听人讲故事的感觉。
花玔儿嘿然一笑,尽管这笑容有点不淑女了,可因她五官姣好,官娘愣是被这笑容闪了一下。只听她悠悠儿开口道:“云牡丹如今可狂不起来了,她自顾不暇急得团团转,哪里有功夫理会我……这说起来,也不知你晓不晓得,”她顿了顿,兀自道:“你该是晓得的,满府里谁人不知呀,我这次来也是为的这个特为来给你提个醒儿呢。”
这越发说的怪乎起来,官娘“咦”了一声,“干我什么事了?”
花玔儿眉毛动了动,“怎么不干你的事,与你关系大了去了!你是知道那陌表妹的,是不是?”
官娘诚恳地点头。陌表妹是公良靖喜欢的人呀,她自然是知道的,公良靖为了她甚至都不娶亲呢,想到这里她抿抿唇问:“怎么?”
“我前两日在乔娘处听见风声,说是——”花玔儿朝窗外瞅了瞅,忙压低声音,“说是四郎要把陌表妹接回咱们府来呢!你是没瞧见,把乔娘給气得,这几日见了谁都没有好脸子,我今早还吃她说了一顿!”
官娘咋舌,陌表妹要来,还是四郎要把她接过来?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官娘绞着眉头想了又想,终于道:“花玔儿,陌表妹她不是已嫁人了么,既是嫁了人,何故接到咱们这儿来?”
花玔儿伸出细长的手指头在官娘额上一戳,“笨的你,自然是那边夫家出了事情咯,具体的我倒是不清楚……说起来,你就不奇怪为何是四郎把表妹接回来么,还惹得乔娘生气呢。”她道是官娘不晓得公良甫喜欢陌莲照的事,自顾自兴致盎然地说起来。
官娘却走了神,托着腮帮子浮想着陌莲照的容貌,想来必是个美貌的人,四郎和九郎都喜欢她呢。
花玔儿道:“……陌表妹在她家是庶女,外室养的,这回不晓得是因着什么事儿,听说是遭清波府那边的夫家一纸休书給休了呢,这遭了休弃的女儿家,陌家以为耻,不肯看顾她,后不知怎生与四郎碰上了。前头说了,四郎是一早便爱慕这位表妹的,眼下正把她养在外头,也不知多少日子了,不过想来应也是近日。
四郎前儿才回来找乔娘,说是要接回来。乔娘什么样人儿,怎么肯同意,只道表妹被夫家休了也该回自己娘家去,没的不明不白来咱们这儿的,为此好生与四郎大闹了一场。”
她说完瞥见官娘似懵懂地盯着手头的瓷杯,柳眉一竖道:“我说这么多你明白不曾,若是陌家表妹此番来了,牵起九郎旧情,官娘你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
“左不过,是你小题大做了罢…”官娘眼睛幽幽地亮了亮,她知道花玔儿是真心的关心自己才跑来说这些的,也幸好她还记得来告诉她。
官娘突然觉得自己的好日子就快要来临了,她如今外头有外祖家的亲人,而这头公良靖的旧情人就要来了,常言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也是该到自己这个“新欢”退场的时候了…想来,届时即使当面儿向公良靖索身契,他也断不会再推拒,不定为了叫表妹安心,他还要自发遣了自己走呢……
花玔儿从旁看着,只觉得官娘脸色一时瞧着似有些隐忧,一时竟又是欢喜的,她还道是自己的话把官娘吓着了,忙握了握她的手劝慰道:“你也不消慌乱,不还有四郎喜欢她么…且依我看九郎心里头还是有官娘的,他待你宝贝似的呢,满府里那些个丫头哪个不羡慕你。旧爱可不及新欢。”
“我才不是他的新欢,随他去喜欢谁。”官娘把瓷杯子往桌上一顿,神色颇有几分郁结,她两手撑着脸颊,细细地蹙着眉头,“谁耐烦在这里与他周旋了,我巴不得早点儿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