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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回(2 / 2)


来安儿进来时看见官娘正举着件天青色的袍子立在郎君身前,郎君却不知是怎的了,躲避着一面拿手扯那袍子一面朝自己招手,来安儿接过那件袍子伺候着郎君穿上身,眼睛不时往官娘脸上打量。

“是不是奴伺候的不好…?”官娘看着来安儿熟练的动作,心里头也不曾觉得自己哪儿做的不周全了,她向来自认是个勤快人,照顾人应也不会差的。

“不是你不好,”公良靖感到头疼,他穿戴好立到官娘身前,“我又不差你伺候……”

话音还没完呢,官娘突然就跑了出去,公良靖狐疑地看着那抹人影消失,转而问来安儿,“她这一早上都在忙什么?”

来安儿回忆了一下回道:“这…抢着打扫了院子,給廊上的鹦哥喂了食,浆洗了您的衣裳,还有什么来着……”他这儿说着呢,官娘就从外头进来了。公良靖打眼一瞧,来安儿忽拍着脑门子道:“是了!还在灶上忙活,说是給郎君做早上饭。”

官娘一脸盈盈的笑意来拉拽公良靖,“奴煮了粥,放了玉米粒,还有鸡蛋胡萝卜,这会子已经不烫了,管情吃着爽口还有益身子的。”

公良靖拿起勺子吃了一小口,味道着实一般般,也就那样罢,他晨起一般并没有吃粥的习惯,但抬眼瞧见官娘托着腮把自己望着,两颊薄薄的透了层粉色,屋外的阳光斜射进来,堪堪笼了她一半的小脸,便觉暖融融金灿灿的,讨人喜欢的紧。

“还不错。”公良靖吃了几口放下勺子,来安儿忙递过帕子,他在唇上抹了两下,忽道:“你昨儿说要过沈大家中一趟,我过后想了想也不是不可。只这几日他家中必有亲朋好友前来吊丧的,你去了诸多不便。”顿了顿,“不若推后几日,届时人散了,我着人送你去。”

官娘原以为这事儿还要费些周章的,她几乎都放弃了,没想自己才殷勤了这么点儿公良靖就变成大好人了,官娘抿抿唇,不觉又咧嘴笑开,一排小小的牙齿露出来。

这张脸鲜少露出这样的笑容,那弱巴巴的气质顿时烟消云散,竟是光明灿烂的,说不出多可人意儿。公良靖凝着她,长长的手指在桌上敲击两下,眸光沉沉的。

过了几日,饶是官娘都听到了消息。沈大的案子据说都定了那方大宝为凶犯,马知县待要向朝廷刑部送去公文,这若是刑部审核过了将公文批下来,案子就铁板钉钉了。

谁知方大宝他婆娘闹上了衙门里喊冤,把个孩子都差点儿落了,这事儿闹得凶,迫于舆论,马知县不得已再次调查,只因先时是受了公良家的意思,叫这案子早早了结为上,这时却顾不得了,好在公良靖也不曾有阻挠的意思。

这案子若说真调查起来也没那么难办的,衙门里来人往死者沈大家走了趟,问了他婆娘尤大姐儿些话,这一问就问出了章程。原来沈大平日确与方大宝不睦不假,可这事儿谁也不能断定那不和就到了要杀人的程度,说不过去啊。问了一番,得了个新线索。

原来沈大死前的几日,有个姓杨叫二乙的曾来他家借债,是要出去吃花酒去,杨二乙素来是个游手好闲的闲汉子,空有一把气力,还略能识得些字,却不思上进,整日里流连于风月之所,把个家中仅剩的银钱都败光了。

因他与沈大家中沾些亲,沈大惯常亦是个心善人,多次借钱予他,也不曾立下借据。那日杨二乙又来借债,尤大姐儿劝说不能这么着下去,也该正经做个买卖讨个婆娘好生过日子,杨二乙怎肯听,沈大也是一般的道理说与他,总之是不再借钱与他了,闹了个不欢而散。

哪想到这杨二乙鬼迷了心窍,暗自买通了门上人,从公良府的后门找进了园子,最后也不知是怎的了,一失手把沈大就在墙上撞死了,他心里慌乱,草草拿了那边地上锄草的镰刀在沈大身上刮了几刀,最后又抹在他脖颈之上,以期混淆视线,造成是由刀器所伤的假象。后他杀人藏尸,慌忙中把那镰刀藏于草中,便是衙门里上呈的杀人凶器。

天网恢恢,杨二乙最终落网,公堂之上供认不讳,还了方大宝清白。待刑部核审的批文下来,秋后就要在菜市口问斩的。

官娘听说时更替九泉之下的沈大高兴,只是他一个蛮好的人,白白的就死了,留下个尤大姐儿一个寡妇过日子,官娘是觉得尤大姐儿可以另嫁的,又没有孩子,且还年轻,总好过一个人孤苦过活。

没过几日,公良靖看风波平息下来,着家中的马夫套了车,让韩婆子跟着官娘,送到了石头巷。

石头巷十年如一日,寂寂的。官娘熟门熟路来到沈大家门前,满院里还挂着白幡,凄凄惨惨的,一片萧索之意。官娘止步在门前,回身朝韩婆子道:“妈妈在院子里歇一歇,官娘进屋去和这家妇人说话。”

韩婆子道了声好,捉着袖子扇着风,自在小院阴凉处坐下。官娘进了屋在门前喊了声,尤大姐儿迎出来,一脸的憔悴,看见是官娘倒是吃了一惊,两人坐下来,官娘握了握她的手,心中分明有许多话可说的,最终却只能说了句,“……人死不能复生,好在抓住了真凶,还是节哀罢。”

尤大姐儿泪水又流下来,撑着额头靠在墙上,“这是飞来横祸,都是命!劳你有心还来看我……他家那帮子亲戚还道我们家积累了什么财产,三天两头的跑来张望,人才死了几日呢,他们这就惦记上了!”

官娘安慰了一会儿,尤大姐儿哭了一阵,握着官娘的手道:“看我只管自己哭,倒累得你也红了眼睛。”官娘摸了摸眼睛,这才发现自己眼睛湿湿的,总归尤大姐儿是她穿越后对她最好最好的人,看她伤心落泪难免勾动情绪。

尤大姐儿这时候才注意到坐在院子里头的韩婆子,她也不知是谁,又观官娘现如今与昔日真是大大不同了,心里头有疑虑,却也知晓官娘当初是为姚三姐卖去了富贵人家做妾还是什么,便也不多问。

她倒是记起一事来,忙起身道:“瞧我这两日过得稀里糊涂,好容易今日还能再见着你,”她往内室里走,“官娘且等等,有个物事与你。前两日有人来送信,本是送到你家的,这你家现如今哪有人,来人便把信件送到了我这里,我去拿给你。”

“信?”官娘从喉口冒出一个字,看着尤大姐儿进去了。

不多时尤大姐儿拿着封蜡封着的信件出来,交到官娘手上,“便是这个了,若不是今日你来还不知什么时候能把信转托与你,若是寻你家的要紧事便要耽搁下了。”

官娘讷讷拿着信,对着光看了看,薄薄的,正要拆开来看,忽听尤大姐儿道:“你回头找个识字的把这信上内容读了告诉你,便是街上也有人专做这生意的,两个铜板就尽够了。”

她手上忙停下来,这里识字的女人可不多见,官娘更是不可能识文断字的,笑了笑道:“我晓得的。”又说了会子话,把尤三姐劝了劝。

院子里韩婆子瞧着时候差不多了,走到门边来叫官娘回去。

官娘应了一声,赶忙背过身把信卷起来塞进袖子里,她倒也不是存心防着韩婆子,只是潜意识里不想这封信被公良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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