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已是天亮,侧头去看时,发现枕边人已经不在了,我心中纳罕,撑着手从床上起来,环顾了一圈屋子,也没看见人。
我掀被下床,不经意回头去看时,发现被褥中间不知何时多了一片白布,上头布着星星点点的血迹,状似落红般。
我见此,心中微暖,为他体贴而心头微动,昨儿个明明什么事情都没做,他却是细心准备这些,不愿我落了他人的话柄,我心念下,上前将被褥整的更凌乱些,看起来更像是在事后。
唤昭月进来伺候,她推门而入,见我站在床边,眉眼一扬,尽是暧昧之意,抿唇道:“姐姐醒了?”
我心知她笑里之意,不由得脸颊微热,点头恩了一声,便不看她,径自往梳妆台走。
洗漱完毕,用早膳时,发现桌子上的菜肴比昨日多了许多,便奇怪的抬头问昭月:“今儿个怎的上这么多,我根本吃不了。”
昭月挤眉一笑,看着我道:“这是爷的吩咐。说是姐姐昨儿个累着了,要多进补才是。”
我一激动,险些就咬到了自己的舌头,抬头看昭月,想说什么却又忍下了,心中气愤,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让人误会,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做,却故意让旁的人误会。
用过早膳,闲来无事,我带着昭月他们在府里闲逛,走至一处凉亭处,我有些累了,便进去歇脚。
昭月怕我着凉,立即着九篱回去取披风,自个去取汤婆子来。
我静静的坐着,昭月她们走了没多久,就听见亭外响起了脚步声,抬头看,原来是豪格,他今日穿着一身蓝锦,长身玉立,一派风姿翩翩,眉眼像极了皇太极,我看着他笑笑,带有几分促狭道:“阿哥怎会在这?”
豪格勾唇一笑,微眯着眸子道:“贝勒府里的景色正好,我到自个阿玛的府上走走,有什么不对吗?”
我又是轻笑,略带嘲讽道:“大阿哥好兴致,竟然从宫中闲逛到宫外来,真是富贵人家自逍遥。”
面对我的揶揄,豪格并没有生气,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道:“那又如何?”
我看看他,收回了笑容,慢慢的转开了目光,望向了湖面,悠悠的道:“多铎那边如何?”
“他如今偃旗息鼓,躲在府里韬光养晦,”豪格嘴上这么说,可是语气里尽是嘲弄之意。
因为阿纳木一事,多铎被波及,在□□哈赤的面前的印象不免大打折扣,眼下不适合在他眼前晃荡,自然是要躲起来,等风声过去后,再出来挽回形象。
我哼了一声,仍是盯着湖面,轻声的道:“那额齐呢?”
豪格顿了一会,眉心拧了拧,摇了摇头道:“我如今也摸不清阿巴亥他们是何想法,是弃还是保?”
我哦了一声,沉吟了一会子后,突然出声道:“近来战事如何?”
豪格有些奇怪我为何这么问,却还是回道:“太平,只是蒙古那边有些小动乱。”
我恩了一声,眸眼微沉,哼了一声道:“看来他们是要保额齐了。”
“你是说,他们意欲挑起战乱,让额齐出战,以此来功过相抵,从而保他平安,”豪格也不傻,我一提点,他立即就明白了。
我点头,“确实如此。”
“可是”豪格仍有异议,也是盯着湖面,徐徐出声道:“他们如何有这个能耐挑起战乱,难道他们与蒙古那边结盟了?”
我嗤笑一声,眉眼微抬,望向了更高处,“如何不能,只要有她就行。”
豪格也随着我的目光去看,看见大玉儿携着侍女从花园小径里走出来,彼时她着着一身素锦冬衣,领子处滚着绒毛,衬得她面色苍白,显得更是娇弱可人。
她本是低着眉眼,不知为何突然停下脚步,抬起头来,往亭子的方向看来,直愣愣的看着我,眸眼微怔,很快就转开目光,望向了别处。
豪格冷声道:“没想到她当初那般做,阿玛竟然还是放过了她,叫她活的如此滋润。”
我冷笑几声,目送她走了,回头对豪格道:“如今看来多铎他们还未放弃她,不过你阿玛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故意纵容想来有他的原因,既是这般,我们便按兵不动,隔岸观火,看看你阿玛有什么安排?”
豪格静默了一会子后,点头道:“我知道。”
“你日后也要小心些,这里是你阿玛的地盘,他不是傻子,不可能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与他交手,还是仔细些好,”我仍有些不放心,想起皇太极,心中一凉,不由得出声嘱咐豪格,我有预感,皇太极定是发觉了什么,之所以未表现出来,不过是在静观其变。
豪格脸上浮现几分不屑,声音也冷下了几分,“他纵然手段厉害,也架不住身边之人背叛,有什么好怕。”
我听他这么说,心中的忧虑更深了,暗叹道豪格总归是太自负了,过于自信,只怕将来为自己掘了坟墓也不自知,扶持这样的人,我的心里不免有些没底。
我并没有附和,也没泼他冷水,只是淡淡的恩了一声,道:“你我独处的时间太长了,未免人生疑,大阿哥还是快些走吧。”
豪格未多说什么,只是道了声好,转身便走了。
他走后,昭月便回来了,手里端着汤婆子,往我怀里一塞,用袖子擦着额头上的细汗,嘴上骂道:“这府里的婆子真是没眼力见,好半天才给我装好汤婆子,根本是故意怠慢,让姐姐久等了。”
我摸着怀里明显有些变凉的汤婆子,浅浅一笑,却未说话。
没过多久,九篱也气喘吁吁的跑着披风回来了,脸上竟是愧疚,站在我面前,略带歉意的道:“姐姐对不起,方才我取了披风过来,可是昭月姐姐说姐姐不喜那色的披风,让我换了去,这才慢了。”
我看着她手里的披风,红色的织锦面,确是我素日来最喜的颜色,看了看身边的昭月后,笑着道:“无妨,取来便好。”
九篱这才松了一口气,上前要为我披上披风,被昭月快一步接过,自个为我遮上,我伸手拦住了她,转而看着九篱道:“日后这种琐碎的事情就交给九篱做吧,你看着便好。”
昭月脸上的笑容一僵,有些不自然的道:“为什么?姐姐可是嫌我手脚不利索?”
我自是摇头,宽慰一笑道:“你如今是我的大丫头,再做这些琐碎事,也不怕让人笑话,日后伺候这种事情你吩咐人做便是,自个看着就是。”
说着,我自己取了披风盖上,起身向着厅外走去,经过九篱身边,我停下脚步,看了看她,她似是有几分不自然,低下头,面色有几分愧疚,两手无措的垂在身侧,动也不敢动。
夜里,我正坐在榻上小憩时,九篱上来奉茶,将茶盏放下时,却没有立即下去,而是站在一边。
我奇怪的睁眼,看着她道:“还有什么事?”
九篱踌躇了好一会后才道:“姐姐,今儿个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我并没有太多惊讶,似乎早已猜到她会这么问,但仍是看着她问道:“怎的这么问?”
“今儿个我取披风慢了些,姐姐是不是很不开心?”九篱嗫嚅着道,向来神情淡薄的人儿如今却露出了几分羞愧,低着头又说道:“我知道我自个笨,做的不好,请姐姐原谅。”
我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九篱有些奇怪的抬头,看着我,眼睛都是疑惑,“姐姐在笑什么?”
我笑意不减,摇摇头后,叹息道:“你错了,我并未生气,而且你并非做的不好,相反你做的很好!我很满意,满意到愿意有很多事情都希望托付你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