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家几乎垄断了玄盟灵石流通的生意，地位举足轻重。钱家三公子出事，叶掌门亲自来到顽石别院，将所有上山找“龙鳞”的同修都聚集在一起训话，就连叶宁也不例外。
紫金色的道袍裹挟着寒风逶迤而过，所有修士垂头杵成三排，眼观鼻，鼻观心，都不敢互相递个眼神。
之前几十年，从未听闻掌门莅临别院，整座别院风声鹤唳。
司小虬悄悄抬起眼皮，仔细瞄了叶星纬一眼。上回在寝殿里，光线昏暗不说，灵体的视角本就蒙了一层雾气，他看不太真切。只见叶掌门身材高大，肩宽腰窄，走到正中站定，一甩袖子。他鼻梁笔挺，双颊削瘦，剑眉下一对凤目不怒自威，冷冷地扫过别院的弟子们，寒声道：“本座最近听闻两则传言，甚嚣尘上，影响恶劣，决意在此澄清。”
“谣言其一——我有听人说，锁龙关里锁着一个吸人魂魄的怪物，专门盯着那些灵根低微，无法引气入体的修士。”说着，叶星纬的目光落在叶宁身上，狠狠瞪了他一眼。
叶宁一哆嗦，不敢抬头。
“我九章山乃玄盟第一名山，怎能允许山上有如此邪祟出没？”叶星纬寒声道，“月华峰上至锁龙关一带，背阴，多水，时有毒瘴，至于最近，山间毒蛙‘山梦’频繁活动，将其致幻毒素溶于瘴雾之中。灵根强大的修士，或许仅是恶心头晕，但倘若灵根低微的修士吸入，自会丧失神志。先代戒律长老唯恐弟子不慎吸入毒瘴，才将锁龙关设为禁地。”
众修士互相打量了一眼，眼底已有几分信服的意思。
“谣言其二。”叶星纬举起一个金缎绣着银纹的乾坤袋，司小虬一眼就认出，这种招摇过市恨不得脸上大写“我有钱”的袋子，非钱灏莫属。
叶星纬打开袋子，从里面摸出了一枚乳白偏透明的鳞片：“听说此次别院弟子接二连三违背门规，擅闯锁龙关禁地，是因为，有人误以为这是一片龙鳞。”
司小虬忍不住腹诽：什么误以为？本尊都鉴定过了，这可是一枚货真价实的龙鳞！
随后，叶星纬又拿出一枚晶亮小石子儿，只见他轻轻地拿石子在鳞片上划了一道，那鳞片应声碎成两半。叶星纬摊开掌心，在学生面前展示了一圈：“龙鳞，乃天下至坚至硬之物，坚不可摧，煅不可融——可我割断这枚鳞片可谓轻而易举，所以，这并非什么龙鳞，不过来自普通的灵兽罢了。”
众修士一片哗然，唯独司小虬皱起了眉头。
不对吧？他鳞片这么脆的吗？他是不是有点缺钙？是不是上山之后，鱼虾吃少了？！
言修明冷不丁在他脑子里冒出一句：“……清醒一点。”
叶星纬辟完谣言，又是一甩袖子：“陈掌教对新晋弟子管教不力，扣三月俸禄。所有学生，罚抄门规十遍，别院停课三日，罚山上大小清扫。”
别院上空齐刷刷地划过一声：“弟子遵命！”
陈掌教带头，所有弟子抱袖长长一揖，恭送掌门离开。
叶星纬一走，鲶鱼精的胡子差点没被吹到天上去：“你们互相举报，但凡是去过锁龙关的，罚御尸堂刷棺材，没去过锁龙关的，打扫别院与藏经阁！”
在月华峰的倾力救治下，钱灏不日便醒了过来。
司小虬听到消息，第一时间就跑去了药庐。一进门，他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气息。文莱撩开药庐的帘子，手里抱着一筐治疗山梦毒素的臭茅根。
“哟，李道长的小师弟。”她往身后一努下巴，“来看钱公子的吧？人已经无大碍了，就是脑子可能还不太清楚。”说着，她把臭茅根全部倒入一口沸腾的大锅里：“这些天，隔三差五的就有修士中毒，我还是得多备着点药。说来也奇怪，你上回误食山梦，似乎没有出现幻觉……？”
司小虬摸了摸自己后脑勺，嘿嘿傻笑两声：“我就是肚子疼。”
文莱水灵灵的眸子一转，落在司小虬脸上，嘴角微微含笑：“我最近在读山间奇闻异志，听闻‘山梦’这种毒蛙，乃幻境山神的化身。它的毒，能让人看到自己心中最深的欲望。小师弟既然什么都没看见，恐是心性单纯，人间少有。”
司小虬眨眨眼，不知她是否意有所指。
“都是些传闻，也没个准，小师弟你莫要放在心上。”文莱垂眸，笑着摇了摇头。
司小虬如获大赦，“嗖”的一下钻进病房。
文莱在他身后喊了一声：“别忘了与你师兄说，他要的药物都已经准备好了，让他自己来拿！”
“知道啦！”
“三公子，三公子——”司小虬推了推躺在病床上的钱灏，低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你在山上遇到了什么？”
钱灏茫然地看了司小虬一眼，半晌，瞳孔才开始聚焦：“我……我……”
“我沿着咱们上回相遇的那条路，继续往山上走，然后有个三岔路口……”钱灏眯起双眼，努力回忆着，“正中那条路，都快被同修走烂了，右侧那边我也看过，所以这次我就走了左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