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太后请您和皇后娘娘去府邸一趟!”
贺拔早正在自己的殿中翻阅着大臣们送上来的文卷,听到跪在下面的人的禀报,手一抖,墨迹沾污了纸张,他一下子站起来,袍袖带翻了桌子上滚烫的茶水,溅在身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焦急地询问着:“太后娘娘说什么了?”
“太后娘娘只说请您快些过去——”
贺拔早身子晃了晃,阿娘已经花甲年岁,原本阿耶去世后,阿娘便已经是强撑着,今年她的精神自打入冬以来便总是怏怏,她喜欢儿孙围绕的天伦之乐,自己与皇后以及几个弟妹便常常带着去瞧她,可谁想这一天竟然来得这么快。
安宁公主贺拔黛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声响,泪水一下子盈满眼眶,她转身将脸埋进身后驸马的怀中:“驸马,阿娘她——”
驸马动作温柔地安抚着贺拔黛,心中却暗自叹气,只怕这一次,太后是熬不过去了!
“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寒山王、越河王、清平王、安宁公主、和宁公主都到了!”采绿小声地在娄昭君耳旁唤着。
娄昭君微微抬起眼皮,见到自己的一众儿孙皆在身边,满意地笑了笑,她的声音微弱,但却仍旧是当年的风范:“你们几个孩子,都很好、很好!要记着,兄弟之间,要互相扶持,贺拔家历代没有兄弟阋墙的事儿发生!这北燕的江山是你们阿耶打下来的,他一生戎马,疆场厮杀,才得来今日这番景状,贺拔家的后人决不能糟蹋了他的心血!”
贺拔早上前跪下:“阿娘,您放心,儿子一定好好教导太子!”
娄昭君点点头:“你且瞧那北齐的皇帝高湛,当初你阿耶和高欢相持多年,高欢倒也算个人物,可叹那高湛是茹茹公主郁皇后亲自抚养大的,心性优柔寡断,娶了梁国的永世公主为后,已经有了两个孩子;竟然还与一个身份低微的宫女纠缠不清!当初若不是因为永世公主和他两小无猜、感情甚笃,他又岂能得到梁国的支持登上皇位?你要记着,我贺拔家每一代的男儿都要亲自教导自己的儿子成为英武决断的人,这样,我北燕江山才能永固!”
“儿子谨记!”
娄昭君将视线转向贺拔早身后的两个女儿,大女儿黛娘的驸马虽说不算十分出众,然而能力还是有几分,对她也是一心一意;小女儿湄娘命苦,驸马早逝,她不愿再嫁,只守着一个儿子过活,幸而公主的年俸颇多,倒也不必担心什么。至于封王的三个儿子,他们素来以大郎为首,偶尔闹闹脾气也无伤大雅。
她又看向一众孙辈的孩子,感慨着笑了:“待我下去,对你们阿耶说说咱们贺拔家如此兴盛,他必然、必然也是会高兴的——”
贺拔早的话音里已是隐隐带了一丝哭腔:“阿娘!”
“都是好孩子啊——”一声长叹,娄昭君已经闭上了眼睛,颊上尚且隐隐带着一丝笑容。
采绿一直站在床榻旁,嘴角沁出一缕黑血:“娘子,采绿这就来继续侍奉您!”待贺拔早抬头看去,她已经没了呼吸。
元明八年十一月,娄太后崩,时年六十二岁,追谥武明皇后,与英武帝合葬元丰陵,举国皆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