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南雁来再次睁眼时,刚想坐起身来,却忽然发现自己被什么东西被箍住了。
一条修长手臂从她身后环上来,横在她身前。她足足低头瞪了五秒钟,这才忽然想起来昨夜的始末。
当时她看书看得昏昏欲睡,一个响雷忽然把她惊醒了,等再反应过来,就被他抱住了。他的手指温凉,但总要比她的要稍好一点。她的确是怕打雷的,所以头脑就一空,僵在床上不敢动弹,他竟也就这样一直陪着她,长夜漫漫,下了一夜的雨。
不知不觉间她便也睡过去了。
不过昨晚他说的一句话,倒令她记忆颇深。
他说...他记得她最怕打雷?
他怎么知道的?
纵是前世,细算起来他也只见识过那么一次。
那晚正是八月十五,圣上照例是要留宿在皇后寝宫的。她与他久违地对坐无言用了晚膳,他便独自坐到灯下看书去了,宫女撤下杯碟,她便也随意拾起一片绣布,绣几针消磨时间。窗外忽然闪了一道青雷,她面不改色心狂跳,手里的绣花针偏了一瞬,便刺进了手指,细小血珠顺着滚下来。彼时她记得自己很快便状若无意地擦去了。他好像侧脸瞥了她一眼,又好像没有。总之,那件事就就这么翻篇了。
但纵使他记得,也是上辈子的事。昨晚他说的那句话又该作何解释?
南雁来心中烦躁,可能昨晚是她听错了吧。
不过,她倒确实怕打雷。
害怕这种事情,多半是没有缘由的,就像喜欢一个人,憎恨一个人,大抵也是没有缘由的。
经历了两世,小时候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她只记得印象里第一场大雨,还是在漠北将军府,将士跪地报丧,雨水冲开血迹,在青石地砖上聚起一小滩血泊。那年她才七岁,孤零零站在堂柱后,看众人哭作一团,那一瞬青雷炸开,祠堂佛面也似恶鬼。
南雁来想着想着,便睡意全无了。
与其再这么躺着,还是坐起来要舒服些。
但毫无疑问,起床就意味着把他惊醒。
她倒不是想学那贤惠妻子让自家相公多睡一会,她只是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他。虽说昨夜依旧无事发生,但这被搂着睡了一夜她也是挺尬的。思来想去,她只好继续背对他,头枕着他的手臂,闭眼装睡。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后颈有点痒。
痒这种事,是人都知道,要是不去挠,只会越来越痒。到最后她忍得眉角直跳,实在忍不住了,轻轻侧过脸去,谁知这一下,竟然直接就和他对上了眼。
“......”
“......”
南雁来瞬间愣住了,心说原来他也早醒了?
她这么一扭头,他倒是被吓了一跳。猝不及防,他微微后仰。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瞪了一会,最终还是他先反应过来。
谢长庚轻咳了一声,坐起身来。
南雁来终于反应过来,心里也觉得有点好笑,遂下床伺候他穿衣。二人用了早膳。她本想先送走他,自己再慢慢梳洗打扮,没想到他倒是坐下来不走了。
她被他那样似笑非笑看着,心里有点发毛,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对镜梳妆。心底叹息,这粉黛,钗髻,没有一样是不麻烦的,她累得手酸,他倒是闲云野鹤般坐在那里,不知怎么看起来心情倒是挺好。
“今日还请夫人和孤一同入宫,与母后商议祭祀大典一事。”
南雁来心里咯噔一声,继而就叹气,心说对了,还有这个大典,她怎生得忘了。
绝对是被那黄雀吵昏了头。
她想了又想,最终不得不忍痛割爱,还是挑了一件素净的衣服穿上,莲青色夹暗云纹缎袍。同时有点遗憾地把那只璎珞缠丝镶珠蝴蝶步摇放回首饰匣中,那玩意可是她昨天好不容易出宫闲逛时挑中的,彼时陆赋还苦着一张脸磨磨蹭蹭跟在她身后。
这步摇并非多么名贵,恰恰相反,看起来便是寻常女儿家的玩意,但胜在新巧,步摇凤尾垂下两串长长的璎珞流苏,碰撞有微响,微风拂过,那几只镀银蝴蝶竟也像成了真一样,在鬓间上下翻飞。
前世她几乎从没戴过这种玩意,终归总觉得太过轻佻招摇。但这辈子她也总算明白了这种玩意的妙处,哪怕不值钱,挂在额前听个响也是欢喜的。
之后便跟着谢长庚进了宫,清早的御花园,初春时节,桃花开了满树,很是讨人欢喜。
一路进了坤宁宫。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清兰姑姑,快请起。”南雁来淡笑。
“奴婢还请您二位稍等片刻。”清兰姑姑犹豫片刻,摇头笑道,“皇后娘娘近日偶感风寒,身体不适,稍候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