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月皎,更深夜阑。
可能枯枝太过干燥易燃,地上烧起的火堆儿,噼里啪啦地作响着。
穹绵和天翊一同席坐在那,哪怕围着火堆儿取暖,
天翊面前依旧摆着小几,烧着温酒,莲花托着青盏,
汩汩涌着温酒香。
天翊却未动青盏里的温酒,一直支颐托着下巴,吊儿郎当地看向某一方向,
蓦地勾唇一笑。
“嗖—!”
一声如靛色的信号弹自空中绽响,余火划破四周,
远处传来阵阵如咒的刺耳梵音,
御剑在天上巡察的弟子行色匆匆地赶回来,气息不稳地指着远处那个方向:“是佛子,同宗弟子遇到了佛子们的埋伏。”
佛子!
在座弟子霎时皆变了脸色,一脸凝重站起身,话都来不及多说,拔剑就飞速赶往那个方向。
这是一揽芳华的信号弹,
宗门有一不成文的规定,见此橙色信弹,临近弟子都要急速赶往支援,
万不可有误。
穹绵没跟着追上去,
她浑身上下,从里到外,也就手上那把红纸伞有些法力,看着中用些,
但能不能自保,她都要犹豫犹豫,
她若真不知好歹地跟上去,那才是给他们添乱。
能动用此信弹的,必是十万火急的危命之事。
但天翊似是不在意,
他慢条斯理地将摆在地上的小几收起,火堆熄灭,才朝她一笑:“走罢。”
去哪?
看他这副吊儿郎当似是要去游山玩水的纨绔样儿,
也不太像是有那个觉悟要去支援的。
果然,天翊晃了晃他手中的金羽,带着她朝相反方向而去,
只要性命无忧,
去哪穹绵实则不太在意,她想起方才小师弟的话,疑惑道:“佛子为何会埋伏我们?”
佛家重地,不是最讲究慈悲为怀么?
天翊懒懒散散地“唔”了声,用金羽的柄戳了戳头,惊诧地挑眉道:“师兄没跟你说过么?”
穹绵撑开纸伞,回了他一个红纸油面。
天翊笑着伸出金羽将快要怼到他脸上的伞面掸落,
他每日只醉心享乐奢靡,
说过甚做过甚,他几乎顷刻转身就能忘个干干净净的,
思索了一翻往日的记忆,天翊斟酌着开口,
“大魔头喜珠儿师兄应该跟你说过罢?”
他把玩着金羽:“过了这般久,其实自喜珠儿身死陨落后,三界便有了休养生息的喘气机会,几万年来魔界更无往日的张狂肆暴,皆收起利刃鞘爪躲在深渊裂缝里不敢再造次,”
天翊指腹轻轻磕了磕羽柄,似是在回忆着:“看起来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但只是看起来。”
“直至有一日,佛门圣迦方丈忽而圆寂,他将禅位传给了他亲手养大的圣洁佛子,这一切假象就都被打破了。”
“筑岘(zhuxian)继了禅位,继位后,这位圣洁佛子彻底撕下伪装,开始暴虐无道,专横强制,他掌管佛门后,第一件事就是清除异党,”
“圣迦方丈圆寂那日,佛门血流成河,就连寺院供奉的金身佛相都被残肢血水浸染,变成了猩红恐怖的脓金。”
“筑岘性残不仁,他用死透的尸骸当梆子撞响梵钟,尸横遍野,那夜,佛门的梵钟撞响了一遍又一遍,悠悠荡响着传至整个修真仙门洞府,”
“这梵音,是来索命的。”
“他在向整个修真界宣誓霸权,他要与整个修真界为敌。”
“他要,诛仙。”
“......”
“没人能管他么?”穹绵无语地问,这么个祸害,不绞杀,竟然留到了现在!
“有啊,圣迦方丈。”天翊吊儿郎当地道,
“......”
那都圆寂了。
现在的佛子都是筑岘的狂热信徒,
是他忠心耿耿的饿殍刍狗,极度痴迷推崇筑岘的佛门圣子。
没人能撼动筑岘如今在佛门中的地位。
他只诛仙。
穹绵努了努嘴,还想说甚,天翊指腹已经贴在嘴边,无声朝她轻轻摆了个“嘘”的手势。
“追的这般紧,就不能让本尊歇歇么?”
圆月高高悬挂当头,
一道极为轻佻地低沉嗓音浅浅传入她的耳畔,
穹绵屏息抬头望去,
前面有一间破败的屋子,茅屋采椽,七洞八穿的岌岌可危。
这残旧屋子上,站了两个人,
男人右眼下坠着一颗蓝色莹珠般地泪痣,修长指骨上擒着一柄壁靛青无暇的玉烟枪,
上面还缓缓冒着两股烟儿,
这是个和尚,
还是个吃烟的和尚!
穹绵蹙起眉头,心想这大概也是筑岘饿殍刍狗一类的...
而与他对立的,
看那同她和天翊身上无二的宗服,穹绵就知晓这是一揽芳华的弟子。
女人手上执着一把凛然的剑,脊背挺得又直又板,她脸色平淡地站在那,
听得和尚问话,
她一言不发,挥动着手中的剑朝他斩去。
和尚缓缓点了下脚尖,跟逗个什么小猫小狗似的,慢条斯理地闪到她身后,
女人没有被戏耍的羞恼,她平静地极快折身回去寻他,剑直直地再次冲他挥去。
一道密语传进穹绵的神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