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着用这半桶水与她在温情一翻,现在也没这必要了。
牵着她回去,宗清忽感衣袍里有什么凉沁沁的冰珠子坠着他。
他一顿,
而后回去若无其事给她烧水做饭,
宗清抱着沐浴熏香过后的女人上榻,他抚了抚女人氲湿的面皮。
柔声道:“睡吧。”
穹绵有些诧异:“夫郎不歇息吗?”这男人每日不腻腻歪歪抱着她睡都难以入眠,
今日竟没上榻搂着她。
“还有些文章没看,看了就来。”宗清又抚了抚她道,
他将绸被盖在她的身上,又道:“歇息吧,莫等我。”
夫郎肯上进,穹绵自是不会阻拦。
虽说两百年多了些,但她努努力,说不定也能熬到那时候,做个最美的老不死老妖精什么的,未尝不可。
她趴回绸被里,露出了一颗毛绒脑袋,朝着夫郎鼓励点点头。
宗清笑了笑,拢了拢衣袍转身出去。
他没去书房。
他关上房门掩住女人视线的那一瞬间,身后摇簌的竹树梅园就变成了冤煞戾气的浓重之地。
上一刻还在鬼哭狼嚎、凄凄厉厉惨叫着的戾鬼们,都不受控制地虔诚匍跪在地上。
哆哆嗦嗦地快抖成了筛子。
它们畏惧他。
在这个黑雾笼罩,朦朦胧胧伴着紫闪的雾气里的正中央,摆着一具鎏金冰棺。
里面没有尸骨,空空荡荡。
宗清坐在上面,耷起眼皮盯着里面空荡荡的冰棺。
不知再想什么。
半晌过后,
宗清才伸手扯下掩在脖颈里的冰石挂坠,指腹摸了摸上面平滑剔透的镜面,
向上轻轻一抛。
平滑剔透的镜面里,蓦地闪身出了一道小小的透明身影,
巴掌的大小,
一绺呆毛支棱起在她的小脑袋上,呆毛的最顶端还分开了两个细小的岔,一个小岔顶着一个圆圆的红色小铃铛。
可可爱爱的整颗小脑袋都毛茸茸的,
她肥嘟嘟的脸满是泪痕,眼珠子又红又肿,
但因骤然被放出来,一瞬间的懵懵的过后,她变脸似的,
立马兴奋地理了理她bulingbuling闪的小裙子,欢快转着小肥身子像只炮弹一样冲向宗清的怀里。
“桀桀桀桀桀桀桀”
“嗬嗬嗬嗬嗬嗬嗬”
宗清抚了抚一个劲儿在他怀里撒娇兴奋乱蹭的小肥身子,
眸色前所未有的柔情,但说出的话却很无情:“你是这世间最金贵的女郎,以后不准再笑的这般阴森恐怖。”
啾啾:“......”
她窝在宗清的怀里蹭了一下她的小肥脸,委屈的泪珠子又挂在小肥脸上要掉不掉的,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撅着小嘴巴,道:“知道了爹爹。”
宗清心疼地抚了抚她发肿的眼皮,从手中变出一个光球,下面黏了根晶晶闪的木棒塞进她的嘴里:“去玩会吧,一会我们就回去。”
啾啾闻言,兴奋地立马抖了抖她头上的那绺呆毛,飘呀飘呀的,
摇得小铃铛直“叮叮当当”地响,也顾不上委屈和哭唧唧了,转身就抛下老父亲飞走了。
他常年呆在冤煞戾气之地,很少回三清尘外,啾啾一直跟在他身旁,
虽然他极少会放她出来,
但她还是多多少少与那些冤煞戾鬼们学了些坏习性。
有些好改,有些改不掉的坏习性,就怎么训诫都依旧不长记性。
比如那些阴森恐怖的吟叫声,耳提面命说了千万遍,啾啾半点不往心里去。
是以他就更少会放她出来。
小儿恋母,女人未醒时,他会将冰石贴在她的脸上,他搂着她,小儿贴着她。
一家三口,倒是有种其乐融融的假象。
但只是假象。
女人甚至都不知啾啾的存在。
就连他,
都是后知后觉才察觉到的。
他察觉到时,穹绵已经死了,他的啾啾还只是一颗还未成形的小小胎种。
没了生气的胎种。
他这个爹当的很是艰难,他常常不知要拿那颗小小的胎种如何是好。
孩儿,女人。
都是他割舍不下的,
无论如何都割舍不下的。
他得让她们活。
为了滋养她们的魂。
宗清将女人置在冰棺里,将他的啾啾养在冰石里。
他翻阅了无数古书古籍,没日没夜的钻研,才找到了那么一丝能让她们觉醒的希望。
渺茫的希望。
要用无数长久的岁月和等待,才能熬出的希望。
啾啾是几十年前才被他养出的胎灵,是这世上最纯净的胎灵,但因着常年跟他长在浑浊之地。
现在有些隐隐长歪的趋势。
性子跟她母亲极像。
好在有他看管着,出不了什么大事。
今日破例放她出来,
是因啾啾的小身子已经许久没贴过她的母亲了。
想母亲想得不行,
在冰石里哭着吵着要母亲,冰石坠在他的脖颈里,她一哭,冰石就不断涌出泪珠子一样的冰晶。
凉沁沁地轧他的心。
近日他确实被女人搞得头昏脑涨,
险些忘了他的乖乖小儿,若是她不哭,他可能到现在都想不起来他的啾啾。
啾啾暂且还不能让女人知道。
他的啾啾是用他的心神燃光养大的,是这世上最纯净的胎灵,更是这天地难寻的极品补药,
啾啾与她母亲不同,她是不能沾他的血腥味儿的。
冤煞戾气也不行,
所以他才会极少放啾啾出来。
有他压着,才不会有哪个不长眼的杂种敢动他的啾啾。
但啾啾性子跟她母亲太像了,有了玩的就不认爹,更不恋爹。
有事了才找爹,
大的小的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宗清提眼看了看天色,
将撒欢子玩得找不到北、四处乱撞的啾啾给抓回来。
小儿玩得小肥脸红扑扑的,
一脸兴奋,
呆毛上挂着的小红铃铛飘呀飘呀的“铃铛”作响。
“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回了。”宗清给她擦了擦小肥脸上的汗渍。
小呆毛一滞,
刚刚还一脸兴奋,玩得找不到北的小肥脸,顿时拉垮的泪珠子跟不要钱似的“啪嗒啪嗒”地掉。
刚缓过来的嫩生生眼皮,又染了几层红红的晕肿。
撕心裂肺地“啪嗒啪嗒”掉泪珠子,
边哭还边攥起她的小粉拳头给自己抹眼泪,可怜兮兮地幽怨谴责道:“呜呜呜呜呜爹爹是不是想霸占娘亲不肯给啾啾抱?”
宗清:“......”
这都什么跟什么,
讨债来的么。
啾啾就巴掌的大小,小肥身子是透明的,宗清每次哄得都很费劲,小心翼翼的,生怕碰坏了她。
“莫胡说,爹爹怎么会与你抢母亲?”
虽然他确实是给肥啾啾忘了,
但他的乖儿这般泪眼婆娑“啪嗒啪嗒”地看着他掉一粒又一粒的泪珠子,
他要说给她忘了,
今这儿怕就是要泛滥成灾了。
眼皮又红又肿,小肥身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啾啾一哭就难哄,
宗清束手无策,只得忍着不舍自割腿肉退让道:“莫哭了,一会回去为父就给你抱母亲。”
呆毛激动地一竖,撕心裂肺的凄厉哭声更是戛然而止。
啾啾小肥手搂着爹爹,一把鼻涕一把泪儿地似是极为勉强地道:“那好叭!”
宗清一脸面无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