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两句间,徐江菡已经将季王两边膝盖上的伤都看过了一遍。她倒地的时候是右侧先落地,所以右膝会严重一些。
“等方才那个丫鬟拿来药箱,我们就可以上药了。”徐江菡蹲在季王身前,仰头望着她。此时寝殿中就她们两个人,她的目光可以肆无忌惮。
白纱遮掩了季王大半的神情,那双清澈的眸子掩藏在黑暗中,现在徐江菡只能通过那张不断张合的嘴揣测季王的心情。
两片红唇一动弹,两侧面颊上的酒窝就若隐若现。可不知想起了什么,酒窝消失了,她的神色突然变得着急起来,问话的语速也不再平缓。
季王着急地问:“王妃是一个人?可带了侍女来?”
“原先是有的,只不过那个贴身丫鬟随着车驾行了数十里的路,不大适应南方的气候,生了大病,臣妾便雇了车马送她回去了,现在便没有。”徐江菡答道,“臣妾出行素来不喜后头跟着一大群的人,自小就是如此,一人使唤足矣。现下丫鬟病了,杂事琐事自己对付一下也行。”
“那可不行!”季王蹙眉,表示不同意:“从今往后,你就是季王妃了,身旁不能没有贴身侍奉的人。你那贴身丫鬟生了大病,一时半会也不能来此,我再与你选一个丫鬟。方才的那个丫鬟你看着如何?”
“丫鬟,哪一个?”徐江菡佯装不懂。
“就是替你拿药箱的那个。”
“那丫鬟面善,合我的眼缘,似是不错。”
“她叫柳涟,手脚勤快,做事很认真。”你一定会同她相处得很好的。这一句话,季王压在了心底,悄悄地冒声。
徐江菡假装思索片刻,带着笑意答应了:“臣妾谢过王爷。”
说曹操曹操到,徐江菡话音刚落下,议论的正主便出现在寝殿的门口。
柳涟天生实在性子,徐江菡仅是叫她拿一药箱,她却将马车上的那些大小包袱一并拿了下来,左手右手抱得紧紧的,步履维艰地朝内走去。
听见声响,徐江菡与季王一齐扭头看去,不同的是一个看得见,一个蒙着白纱,什么都看不见,只是身随声动。
看不见东西的季王努力拉长耳朵,好让自己知晓现下发生了什么。
徐江菡从季王身前站了起来,从柳涟手中卸下包袱,嘴里道:“这药箱沉得很,拿一个就费劲,身上怎还背这么多东西?”
“还好还好。”几滴辛苦的汗水从柳涟脸颊淌了下来。
徐江菡卸下最重的药箱,提着药箱朝季王走去,还未至她的身旁,便听她道:“柳涟,王妃的陪嫁丫鬟生了大病,回府去了,你日后便跟在王妃身旁,好生侍奉她。”
隔着几步的距离,徐江菡疾走的脚有了片刻的停顿,她注视着季王认真的模样,嘴角勾起了一抹轻柔的笑。
柳涟大喜过望,未来的及放下大包小包,便“扑通”一下跪倒,行了大礼,连声道:“奴婢遵命,奴婢遵命!谢王爷!谢王妃!”
柳涟飞升速度之快,季王府上下望尘莫及。近几月来,季王不仅重用她,还多加赏赐。如今王妃入府,又将她引为心腹,这地位自然是拔地而起。
这事,下人们琢磨不透,季王与徐江菡却心知肚明,解释起来很简单,不过是“因果轮回,善恶有报。”这八个字。
前世的柳涟踏实做事,忠心为主,为自己种下了善因,这一世来迎接她的便是善果。
“我带来的那些东西,你替我收拾好。我先给王爷上药。”徐江菡吩咐道。
“是。”柳涟低身一礼,眉宇间难掩激动的神色。
季王的伤还暴露在空气中,徐江菡打开药箱,从里头取出了两罐药膏,一罐消毒,一罐愈伤,轻轻地放在一旁。
“有些疼的,王爷忍忍。”徐江菡用手抹开药膏,指尖一沾,涂在季王膝盖的伤口上。
“嘶——”刺激性的疼痛袭来,季王下意识就想将脚收回,但想起王妃在自己身前,担心不受控制的脚会踹到她的,便咬牙忍住。
徐江菡自己配的药,自然知道药性的强烈,嘴上越发的温声细语:“药效已生,疼意很快就过了。”
季王现在哼唧都不哼唧了,下唇死死咬住,不发一语。她的小脑袋想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较之其他王爷,要柔弱许多,很多人看不惯。上一世她有恩于王妃,才能让她不嫌弃。这一世,若自己还是这般,不予以改变,来日王妃嫌弃自己柔弱一事无成不喜欢自己了该怎么办?
尘事万千物,季王只在乎徐江菡,这一事她不敢想也不敢让它发生,于是思忖着要做出变化。
只是想法刚从脑袋里冒出,徐江菡手上一用劲,那膝上的伤口骤然变疼。
“唔——”季王没有崩住,瞬间破功,一张小脸又皱巴了起来。
罢了,改变之事也要慢慢来,不能一蹴而就......季王嘴上哼哼唧唧地叫着疼,心里默默叹息道。
徐江菡一边替她上药,一边观察她面上变换多端、精彩纷呈的神情,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
在寝殿之内忙碌奔走的柳涟无意中看见了这一幕,心里闪过了一抹奇怪的感觉。王爷与王妃不过是头一回见面,相处起来怎似那结发多年感情深厚的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