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琎把她拉上公路后?当即就要松开她的手,但周轶还?拉着他。
他沉声:“周轶。”
周轶松手时,指尖还?在丁琎的掌心里挠了?下。
丁琎拧眉,正要和她说什么,远远看到前方有车队驶来,隐隐还?听到了?马蹄声,除雪的官兵到了?。
除雪车打?前头先?行,后?面跟着一列骑兵,巧的是里面还?有丁琎的老熟人。
马儿扬蹄奔跑时带起一阵空濛的雪雾,丁琎看到骑兵里的熟面孔也是意外,他冲马队带头的那人喊道:“孟哥。”
领头人闻声看过来,看见喊他的人后?立刻一扯缰绳让骑着的马儿往他们这走:“丁琎啊。”
周轶这才看清他,身着棉衣头戴军帽,最引人注意的是他戴着独眼眼罩,一小块黑色的布把他的一只眼睛遮住了?,看上去像影视剧里的土匪头子一样,不笑的时候还?有些螾恶可怖,看上去应该近四十了?。
那人到了?他们跟前,翻身下马,先?是看了?眼站在丁琎身后?的周轶随后?才看向他,他露出笑,表情瞬间就亲和了?许多,显然看到丁琎很欣喜:“你怎么在这儿?”
丁琎应道:“休假。”
那个被丁琎称为“孟哥”的人颇为意外地‘唷’了?声,语气带笑:“你这铁打?的人也知?道要休息了?啊,刚进队的那会儿你可是一年?到头都不肯休息,放你两?天假还?用来转山。”
丁琎也笑,周轶很难得在他脸上看到类似于这种放松的表情,她不由得再次看向那个“孟哥”,从他说的话来看,他好像也是特种兵,还?和丁琎是一个队的。
孟哥目光落到周轶身上,打?量了?下她才狭着笑重新看向丁琎:“我说你怎么开窍知?道要休假了?呢,原来是谈对象了?啊。”
丁琎刚说自己?在休假其实也是不想让孟哥多问,他有意对他隐瞒这次的事件,孟哥也曾是“雪豹”的一员,透露太多他很容易就觉出异处。他说的时候没想到他会这样联想他和周轶的关系,正要开口解释一番,周轶抢先?了?一步走上前向孟哥问了?声好,她这样就等同于就是默认了?孟哥的误解。
丁琎没法?儿澄清,他要否认的话会显得他们更可疑,孟哥了?解他,他休假时间单独和一个姑娘外出,说不是他对象更会惹他猜疑。尽管再次被误会了?他和周轶的关系他心里有点不自在,但此刻也只能按下不表。
孟哥拍拍他的肩,脸上露出老父亲般欣慰的笑:“不错,‘大家?小家?’都要顾到。”
丁琎唯有缄默,倒是周轶羞涩地笑了?下。
她可不是会露出这种小女儿作态的女人,丁琎由此确定?她就是在拿他逗闷子,她近两?日的所?作所?为所?言所?讲不过是想戏弄下他,他要是当真就成傻子了?。
“你们昨晚被困这儿了??”孟哥问。
丁琎点头:“雪下得大,路不好走。”
孟哥露在外面的一只眼睛瞅着丁琎,调侃他:“没调查清楚就上路,这可不像是你以往的作风,果然和人姑娘在一起就犯糊涂了?。”
丁琎无从辩解只能笑笑,他总不能说他就是故意赶着这场雪上路的。
除雪车已经开始工作了?,那些官兵也人手一把铁锹在铲除路边的积雪,孟哥还?有工作在身也就不和丁琎多聊,很快就转身投入了?现场指挥工作中。
这会儿天色亮了?一度,原上的风也消停了?些,暴雪虽然停了?,但人在外面仍是觉得冷的。
周轶跟在丁琎身边往回走,她扯紧自己?的风衣外套,呼吸间呵出了?缕缕白气:“孟哥是你的队友,也是特种兵?”
丁琎“嗯”了?声。
“那他怎么——”周轶打?住,觉得自己?不应该多问。
丁琎倒没觉得有什么,这也不是队里的机密,隔了?两?秒他说:“我进队第二年?他就退队了?。”
周轶问:“因为他的眼睛?”
“嗯。”丁琎回忆着,语气有些沉重,“他的眼睛在一次任务中被敌人刺瞎了?。”
孟哥退队前是队里一名出色的狙击手,丁琎和陆谏都曾受过他的指导,他们可以说是良师益友。那次外出执行A级任务的队员包括孟哥都是“雪豹”里的大前辈,是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兵,任务失败是队里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这次失败重创了?“雪豹”,孟哥是唯一幸存的人,可也失去了?一只眼睛,这对狙击手来说是致命的。
消息传回队里时,举队震惊,那阵子低压像是笼罩了?整座“北界山”,全队上下每个人都情绪不佳。
孟哥受伤后?丁琎和陆谏一起去看望过他,即使参军多年?有着极为强大的心理抗压能力?,队友牺牲和单眼失明对他的打?击仍然很大,丁琎亲眼见过他在病床上消沉了?一段时间,等他从军医院出来后?他就主动?提出了?退队申请。
“雪豹”作为一支特种部队,要的是尖兵里的尖兵,无论生理还?是心理,只要有缺陷就没办法?继续留下。
孟哥离队那天,丁琎和陆谏一起去送他,他对他们俩说的一番话他至今记忆犹新。
他说他从不后?悔从军这个决定?,也不后?悔加入“雪豹”,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还?是会毅然地戴上军徽,把生命奉献给祖国,他相信那些牺牲的队友也不会言悔。他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在这条光荣的荆棘路上继续走下去,他希望他们俩能扛过重任,成为“雪豹”的顶梁柱,肩负起保家?卫国的使命,不负这一身戎装。
丁琎和陆谏从军校毕业被分到地方部队上没多久就被招进了?特种部队,被选进“雪豹”是对他们能力?的一种肯定?,对此他们是兴奋的、是骄傲的,他们是初生牛犊没有过担忧和恐惧。孟哥的这一席话给了?他们很大的启悟,那时他们进队才一年?,队里还?没让他们执行过A级任务,他们刻苦训练时时期待着能尽快一试身手。
他们那时还?太年?轻,没能看到荣誉背后?的流血牺牲,没能明白这身军装真正承载着的重量和自己?肩上应扛起的责任。
那晚丁琎和陆谏在训练场不要命地练了?一晚,清晨大汗淋漓之际,他们一起躺在训练场上,看着北界山的天空由灰转白,心里头霾云渐散,彼此的信念更加清晰坚定?。
那天过后?,他们才成为真正的特战兵。
丁琎讲述孟哥的故事时周轶听得很认真,这样的故事从他口中说出来远比在书上影视剧上看到的都还?要真实,还?要有冲击力?。
她心里头有点感?触,想起时代发展的今天,越来越多人追求个人主义,甚至认为放弃个人主义去为集体主义做贡献,牺牲小我成全大我是迂腐、是愚蠢、是圣母甚至是被洗脑过的行为,这种莫名的优越感?其实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周轶想,追求个性?化无可厚非,但那些牺牲自身利益为集体的人也并不可笑,相反,他们令人敬佩。
这一点,是许多人包括她在内都需要反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