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我刚查询了典籍,找到了解决办法,但不确定是否真的行得通。”万念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着老皇帝的神色。
在宫里混一定要懂得察言观色,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万念还是懂得的。
尤其是像现在,在这种编瞎话的时候,更是把脑袋交在了对方手里说话,哪怕知道神女地位不低,皇帝也不会对她轻举妄动。但万念清楚,神女本质上来讲,就是一个象征之物,一个皇帝用来操纵统治人民的工具人。
所以,现在有了神女这个身份,用它来欺骗这个这个掌控一切的统治者,万念到底心里还是有些心虚的。
当然,欺骗这个行为本身或许有错,但她的初心并没有想伤害谁的意思,若真有神灵存在,万念也只能寄托于他们不要责怪于她。
“今日我心中突有所感,只能感觉到是关乎到国家命运的大灾难,但具体是由何而起,也无从知晓。”万念人年龄不大,但此时说话的语气,包括动作神态都成熟得已经不像是个七岁的孩子,这更加深了老皇帝对于“神女永不死,只是会无限投生”于各具□□的理论的信仰。
她太过冷静自持,老皇帝已经从她的模样里看出了一丝上一届神女的影子。
见老皇帝也没提出质疑,顿了顿,万念又故作犹豫状开口,“陛下您也知道,我还没有开始系统性地学习神女典籍,现在的一切更多地只是来自于凭空的感觉。”
她一副诚惶诚恐,生怕出错的样子,究竟是真的担心自己开口的瞎话被皇帝辨别出来还是其他只有她自己知道。
此时的万念心里也默默地叹了口气,突然觉得自己这番理论真的很站不住脚。
之前她自己在心里过了一遍这番话,觉得还好,但等现在真的当着祁国老皇帝的面说出来,的确还是感觉有些离谱。
单凭自己空口几句话就想让皇帝相信自己?万念冷嘲自己,皇帝又不是傻子!
所以现在她这样说,勉强算是给自己留的一条后路吧。
若是真看出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那她只能抱歉地暂且把它归咎于是神女的第六感也有不准确的地方。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老皇帝紧锁眉头,“神女,所以该怎么做才能避免这场灾难?”
嚯!还真是傻子!
其实与其说是傻子,倒不如说是太过贪恋皇位,哪怕面前只是个小神女,但他也相信她与神沟通的天赋能给他以指示。
他不允许有任何让他失去手中权势的可能性,哪怕是这种毫无来由的所谓的预兆,他也得将其早早地湮灭在摇篮里。
“今夜子时,您乘羊车向西行,羊车会带您停到一处地方。此处有邪祟,若停于湖亭处则拆亭,若停于宫殿处则拆殿。”万念讲得一本正经。
“当然,我感觉到的是邪祟里有什么被掩藏的珍宝,它似乎有灵性,正在受难,只有善待珍宝,才能破除这一劫。”
万念的瞎话是张口就来,老皇帝却还听得挺认真,像是在听什么至理名言。
方法告知之后,老皇帝离去,万念坐在神殿里,想着祁端城,不知道他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子时。
各个宫殿的大门早已紧闭,老皇帝坐在羊车上,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几个大太监。
“陛下……”身后的太监颤颤巍巍地开口,声音有些尖锐。
所有人都看出了此时老皇帝的暴怒,而这一切的起因只是因为这只一走一停的羊。
神女言,羊停留之处便是邪祟作怪之处。可这已经走了好半会儿了,羊有停下来过,可没几秒又继续向前走了。后来又行走又停留,如此循环反复。
一次两次倒还好,次数多了,又是在这深夜,饶是谁也耐不下这个性子来忍受这头走走停停的羊。
“停了停了。”一旁有个太监突然开口,欣喜若狂,“羊停下来了!羊停下来了!”
他这一叫喊,其他几个随从太监也如释重负,连忙扶着老皇帝下了羊车。
“这儿是哪位妃子的宫殿?”老皇帝就着黑夜试图去看宫殿上的牌匾,却发现上面并无一字,“朕从未来过此处。”
几位太监犹犹豫豫,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终于有个太监胆子大点儿回答了老皇帝的问题,“这里是关押云国太子的地方。”
老皇帝陷入了沉默。
早在协议谈崩的时候,他就让人安顿了云国派来的质子,后来云国使者回去,而被派来当质子的云国太子就一直留在了这里。
破除宫殿。
明珠蒙尘。
这是否是天意?
老皇帝看着宫殿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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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怎么样?”万念看见偷偷溜进来的祁端城急切地问。
“一切顺利。”祁端城的视线锁定在了万念的眉眼间,“既然现在一切顺利了,你是不是也可以不用那么担心他了?”
祁端城到底还是有些在意这点,直到见万念点了点头,心里才释怀了一些。
他又想起了万念叫他去做的那一系列准备的事儿——在从皇帝寝宫到关押云鹤璟的宫殿的路边草上间隔地撒些盐水以及准备一头饿了许久的羊,让它作为皇帝的坐骑。
羊偏爱盐,更是独爱洒有盐水的草。在吃了一些有盐水的草后,还处于饥饿的羊就会想吃更多的,这毋庸置疑。
但如若旁边是没有盐水的草,被养刁了的羊便会选择放弃,再往前去寻找更多带盐水的草。
而准备工作的最后就是在云鹤璟宫殿附近的草上多洒些盐水,羊会因为草在此停留,所有的事情就算大功告成了。
这是看似天意的安排。
只是这事一有风险,二有不确定性。
幸运的是,连老天都眷顾他们,最终事情也得以按照想象中的来发展。
总而言之,问题总算是解决了,万念觉得自己经历了这么多世界,有些知识也没白积累,至少能像这次把“羊车望幸”这个典故拿来活学活用也真是不错。
万念不知道老皇帝做过哪些心理斗争,不过因着这一事儿,云鹤璟虽说没有被放回云国,但至少有了在宫里自由活动的机会。当初那座破落的带有狗洞的宫殿被拆除,他被安排在了更好的地方,而看守他的人也被撤得所剩无几,只留了几个暗卫偷偷注意他的行踪,保证他不会借机窃取到祁国的各种机密。
当然,也给了他学习的机会,让他跟随众皇子一起去尚书房学习。万念蓦然觉得,老皇帝大概是开窍了,知道与其用关押囚禁的方式,不如直接将这个云国之才化为己用。
他毕竟是个弃子,如果告诉弃子你的国家不要你了,但你的敌国可以不计前嫌收养你,这也不失为一种收买人心的方式。
至于那仗势欺人的狗太监,是祁端城亲手处置的,万念不知道他是怎么安排的,但之后在皇宫里再也没有见过那个人。
万念预想的三个人一起学习一起玩耍的日子居然奇迹般实现了。这一晃就是七年,万念在这期间勤奋学习,一刻也不敢懈怠,无论是文是武,她都不逊色于任何一位皇子,甚至在掌院讲解治国之道时,万念的想法比谁都要好。她将现代知识与古代实际相结合,理论与实际融合的结果让她悟出了更多治国之法。
而祁端城和云鹤璟也大概是天生知己的料,两人很快成为了很好的朋友。三人的关系达到了一种异常稳定又和谐的状态。
只除了一点……
万念喜欢上了云鹤璟,从情窦初开之际开始,或者可以说从第一面开始。云鹤璟从来就是她喜欢的那种温温柔柔的类型。
她没有告知过云鹤璟这件事,但她的行为举动却是无声的言语。只要云鹤璟不瞎,不会看不出来这点。
她的行为把祁端城逼急了,他直接了当地向万念袒露了自己的心意。
“我不行吗?”祁端城的性子在这几年内敛了许多,大概是因为有了朋友的缘故,没有像当初那样,孤僻却又锋芒毕露。
“抱歉。”万念只能这么回复他。
“是我先认识你的。”祁端城还在倔强地试图讲道理,但他心里却十分清楚,爱情哪儿又分什么先来后到。
“真的对不起。”万念不知道还可以说什么。
“不用道歉,你没有对不起我。”万念从来也没有给过他一丝暗示,一丝希望,他一直知道万念喜欢的是云鹤璟。
“至少我们还是朋友。”祁端城只能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