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于嘈杂人声中的薛靖谦始终神色淡淡,待得声音稍小下去,才看向谭天禄:“依你所言,一切皆是定?有之规矩。”
谭天禄脸上一喜,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又听到如地狱宣判般的声音。
“……可民情汹涌,桩桩件件都是指向你这位副提举的。本将军也很好奇,市舶司的提举大人,为何?未被?百姓记挂?”
“这、这是因为,刘康成大人今日抱病,未有前来罢了。”
谭天禄结结巴巴地辩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却?听得一声嗤笑:“哈哈,谁不?知道市舶司是您说了算啊谭大人?”
地处平芜城的市舶司一向是公认的油水多,里面?的大人们?个个穿金戴玉,因而在平芜城,这市舶司倒是比知县衙门还要为人如数家珍。
他气得青筋直跳,怒目逡巡着人群,试图找出发?声者,到底无果。
“哦,我朝尊卑有别,怎么会有这样的怪象?”薛靖谦负手而立,笑眯眯地问着对面?的百姓。
难得贵人如此亲和,百姓不?免们?你推我攘地挤眉弄眼,却?又害怕没把谭天禄拉下来日后遭罪,一时?便无人做声。
倒是一位七八岁的小童眼巴巴地看着身上挂着玄色宝剑的大人,又羡慕又崇拜,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脆生生地应答:“我知道!因为谭大人是知府大人的舅兄!”
吓得他爹连忙捂住他的脸和嘴不?让红着眼睛的谭天禄记住。
“原来是知府大人定?的规矩,其舅兄执行的命令。”
薛靖谦轻笑了起来,目光再?落到谭天禄身上,就带了十二分的冰冷,漠然?地下令:“来人,将谭大人请到市舶司衙门去,本将军要与他好好聊一聊。”
谭天禄也是习武之人,可被?薛靖谦的护卫两边架着,竟然?完全动弹不?得。他面?色灰白,知道今日这一趟是必须要走的了,亦不?再?挣扎,脚步虚浮地被?人拖着往前走。
“各位放心,若镇江市舶司行事与我朝律例不?符,本将军一定?会秉公处置。”
他给了个承诺,方才还痛哭流涕的商贾们?顿时?喜笑颜开,亲热地喊着“青天大老爷”云云,在地上叩拜谢恩。
薛靖谦微微敛眉,看了一眼在旁边站着,低眉顺眼地装作与她无关的小姑娘,失笑将人拉了过来:“你挑起来的事,我这会儿得去查案了……你先住客栈?”
故意在人前大声地喊他官衔,是打?定?了主意要让谭天禄翻不?了身了。
他没想到,这小姑娘还挺记仇。
不?过,这件事多多少少也和他有关联,从前没有将这等小喽啰放在眼里,却?不?曾想,一个小小的副提举,竟用市舶司的名义贪了这么多百姓的银钱,既然?见到了,知晓了,就没有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道理。
程柔嘉当众“算计”了他一把,神情不?免有些不?自在,正要伏小做低地道一声好,人群却?自动分了道,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他们?面?前。
是位穿着海棠色镶玉兰团花褙子的夫人。
程柔嘉轻咦了一声,觉得有几分面?熟,那夫人已经笑吟吟地上了前来:“程娘子,您可还记得我?”
“……刘夫人?”她猛然?想了起来。
在郑家太?夫人的寿宴上,这位出身工部郎中府上的明氏,是文官家眷中鲜少对她很是和颜悦色的夫人。
“莫非,您就是镇江市舶司刘康成大人的夫人?”
“难为您还记得我。”她笑着挽了她的手,这才冲着薛靖谦微微一福,素净清雅的脸上露出几分歉意:“……在衙门里听说港口?出了这样的事,我家老爷虽在病中,却?连忙让我出门来看看。妾身是一介女流,不?懂得外面?的事,不?过将军既然?决定?将人带回市舶司查,我家老爷此刻也就在市舶司的后院,有什么吩咐,您尽管差遣就是。”
又看向程柔嘉:“程娘子舟车劳顿的,若是不?嫌弃的话,不?如便随我在衙门后院住下,这样一来,将军办公事也安心。”
让阿元住在市舶司的后宅,的确比安置在客栈更让人放心。
薛靖谦微微颔首,同意了明氏的建议,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往镇江市舶司衙门而去。
程柔嘉上了明氏的马车,却?足足坐了小半个时?辰才进宅子。
她眼神不?由闪烁了下。
市舶司居然?离港口?这么远,明氏却?说她是听到消息才赶过去的,这说法就有些站不?住脚了呀。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昨天那一章写错了,不是连襟,是舅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