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旖以一己柔软身躯为皇帝挡刀的英勇事迹,不到一日的工夫,就传遍了整个行宫,不管内宫外宫,命妇亦或是臣工,听闻后?,无一不是感慨。
右相?夫人与沈旖有过?接触,对其人有些了解,感慨过?后?,对自家夫婿道:“这位荣国夫人,能刚有柔,颇有胆色,往后?怕要多多敬着了。”
仅见过?一面,聊过?一回,就能让宰辅夫人说出这样的话,不说别?的,手腕确实了得。
世人对这位荣国夫人的评价褒贬不一,右相?不予置评,但有个谢霁这样的珠玉在?前,荣国夫人是谢霁表妹,品行应当差不到哪去。
但到底不了解,右相?不便评论,只道:“且再看看,远近亲疏,把握着分寸便可?。”
右相?夫人内心还有话要问,也是她?们这些命妇私下都很好奇的,那就是荣国夫人什么时候三进宫。
右相?看自家夫人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其想,无奈一叹,该提醒亦要提醒:“家里诸事繁冗,已经够你操心了,外头的人,能少来往,就别?来往了。”
右相?夫人亦是配合,丈夫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么,沈夫人那边,老爷既然有意,要不要我去探探。”
右相?无女,但有个侄女,是胞弟留下的遗孤,从小养在?身边,宛如亲生?。眼看着孩子大了,要许人家,挑来挑去,右相?最满意的,还是谢霁。
君子如玉,品行端方,少年有为,即便家世不显,但未来可?期。
右相?略一思?索,道:“不急,再看看。”
不出意外,沈家直上青云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沈家这位姑侄,凭着过?人的美?色,向来都是话题的中心,而这回,却又不是美?色那么简单,更为受赞的是她?们品德上的加成。
荣国夫人救驾受伤还没过?两天,惠太妃这边,留下一纸呈给天子的亲笔信,便饮下斟酒,自殒了。
据闻那封绝笔信,就连冷心冷肺的宁王看了都忍不住落下了宝贵男儿泪,盛赞太妃有大义,实乃巾帼。
周穆起了头,别?的官员也跟风夸了起来,更有文采斐然的臣子作诗,以表倾佩。
这首诗传到了沈旖手上,沈旖看了两眼,不是很懂。
她?不懂的自然不是诗,而是姑母。
惊闻噩耗,骤失亲人,她?该伤心欲绝才?对,可?近日匪夷所思?的事件实在?是太多,以致沈旖对生?死产生?了怀疑。她?看着身边人一个个抹着泪儿,哀悼太妃,她?却融入不了这样悲伤的氛围里。
沈旖坐直了身,抓住男人的衣袖,迷茫地问:“姑母是真?的治不了了,不想传给更多的人,不想让皇上为难,所以自我了断?”
周肆瞧沈旖这小可?怜的模样,双臂一展,把她?抱进怀里,抚着她?的发,时不时亲两下。
“你这是伤心坏了。”
“不,我不伤心。”沈旖说的是大实话,也想推开男人,可?推不动。
沈旖从男人怀里抬头,将心中的疑虑一个个问出:“皇上会留如嫔一命吗?良妃又要关到多久?”
这几个女人,无论亲疏,真?心,亦或别?有所图,都与自己有关联,沈旖避不开,也想问清楚。
眼前的男人,隐在?幕后?,却又是真?正的主宰者,从中又能得到什么。
若只是单纯为了她?,而如此大费周章地布局,沈旖不仅没觉得喜,反而更有一种受不起的压力。
她?这一世并不想投入太多情感在?男人身上,更想的是让自己过?得尽可?能开心,舒服。可?她?本身又是个知恩就想报的性子,做不到心安理得接受他?人对自己的好,偏偏这人要给,自己又拒绝不了。
所以,有些话,沈旖说到前头。
“皇上坐拥万物,自然是瞧不上金银那些俗物,我也不屑送那些,如果皇上还想看些奇闻异谈,我再到民?间搜罗搜罗。”
沈旖说这话时,周肆看着她?,一眼不眨,等?她?说完,他?轻捏她?脸颊。
“明明不是厚颜,薄薄的一层,嘴也小,可?这从这小嘴里吐出来的--”
“却不像话!”
几个字说到了周肆心里,他?竟是无言以对。
“妾就是想把小气吝啬说得这般理直气壮,只问皇上开不开心,乐不乐意?”能从龙嘴里打断话,仍一副坦坦然然就是有理的样子,也唯有沈旖了。
偏偏更邪门?的是,世间万物皆不入眼的真?龙天子就是吃她?这套,被她?截了话,冒犯了,亦是一丝怒意也没有,居然还想夸夸她?。
“再多说些让朕更开心,更乐意的。”
周肆好几日没跟小妇亲热了,只想抱抱她?,亲她?白嫩的脸颊,红润的唇。
人前威严得不可?靠近的帝王,人后?猫儿狗儿似的把你缠得不行,沈旖此时心情不在?那事儿上,男人这么一缠,她?就有些心烦。
一烦,就顾不上分寸了。
“妾的姑母没了,皇上的义母没了,皇上却与妾在?这里寻欢作乐,姑母一番大义,情何以堪。”
不是父母,不必守孝,但沈旖心里过?不去,更何况,她?压根就不相?信姑母已经离开人世。
以她?对姑母的了解,姑母对生?死看得很重,根本就不是舍身无私的人。
周肆埋首嗅着女子颈间的馨香,发出醇厚低哑的轻笑:“逝者如斯,央央这声姑母,往后?还是少唤为好。”
“姑母不在?了,可?我想她?时,还是会唤。”
沈旖便似故意与男人抬杠,就是不按他?的意思?走。
周肆抬首,漆黑的眼眸深邃无波,他?看着她?:“你懂朕的意思?,到了这份上,少提,甚至不提,对谁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