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就是这般,他举起了手木仓大声道:“别动,再动,我就开木仓了。”
沈芸芝快速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叫嚣着说:“齐衡,给我打她的胳膊。”
都到了这种时候,沈芸芝还是打着要折磨死她的主意。
匡珊瑚不知为何而忽然心慌了起来,她也到了齐横的跟前,“不,直接杀了她,我给你加两根金条。”
齐衡没有杀过人,白虎帮的生意很多,有正当的,也有不正当的。他至小能够接触得?到的,全部都是经过粉饰,看起来是正常人做的买卖。
听到这话,他下意识的第一反应是有点儿动心,而第二个念头就是去找沈芸芝的眼睛,征求她的建议。
就是他拿不定主意的片刻间,裴天成掏出了口袋里的勃朗宁,猛地从后掷来。
沈南瑷踩翻了板凳,纵身一跃,才?从好几人的包围中跳了出来,手臂一捞,握住了勃朗宁。落下来的时候,就地滚了几滚。
齐衡没有见过这种阵仗,吓了一跳。
匡珊瑚怕的就是这个,明明已经要置她于死地,却莫名其妙就让她又翻了身。
她颤抖着嘴唇说:“开木仓,快开木仓!”
齐衡心慌手抖,也没管对准没对准,就扣下了扳机。
一声沉闷的声音从不远处的仓库里传了出来。
江潮扔了手里的烟头,朝着江面吐掉了嘴里的烟圈,抬了下眼皮问:“你说今天看见白虎帮的人鬼鬼祟祟进了六号仓库,刚才?枪响的地方是吗?”
赵楠道:“就是那儿没错!白虎帮那群丧尽天良的……”他啜了一口:“一到这个时间就干起了拐卖的勾当,我下午亲眼看着他们拉着一辆黄包车进了六号仓库。六子刚刚送来的消息说齐保山带着几个人,也往这儿来了。”
六号仓库这他都让底下人盯了一个月了。
这趟连齐保山也出动……
江潮从腰间拔出了木仓,“走,咱们去看看。”
仓库里的形势很明朗,正如沈南瑷一开始所料,变成了二对七。
裴天成被三个壮汉围攻,这些人干的还真是刀口舔血的生意,举着比西瓜刀还要长的大刀,砍来砍去。
裴天成应对不及,沈南瑷也抽不开身过去帮忙,只能举起了勃朗宁打了一唆子,正好打在了黑马褂举起大刀的手腕上,算是替裴天成挡下了一刀。
得?到后者感激投过来的视线,很快两人又重新投入到与人性命相博中。
匡珊瑚和沈芸芝这种娇养在温室里的,什么时候见过这等阵仗。
早在场面混乱之初就给吓傻了。
伴着木仓声,还有大刀咣咣的交接声,抱着脑袋踉踉跄跄逃窜,不住地哇哇鬼叫,充斥在整个仓库里,吵得人脑壳疼。
倒是那个齐衡不知道是不是吃了兴奋剂,开了第一木仓之后,像疯了似的,对着她不停地扣扳机。
沈南瑷一闪身躲在了柱子后,又是“砰砰”两声擦着柱子过去。
仓库的大门就是这时候被推开的,齐衡听到声音回头,一眼就看到了大哥齐保山,眼睛一红,叫了声“大哥”,又忽然想起来,他是要带着沈芸芝跑路的。
齐衡的反应还算快,他一把?捏住沈芸芝的手腕道:“芝芝,咱们得?快点儿走,要不然我被大哥抓了回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两个人仓惶间往仓库的另一个大门那儿跑去。
齐保山气急败坏地在后面喊:“老三,爹说了,你今天要乖乖的回家认错就算了。若你胆敢反抗的话,我就打断你的腿。”
说着,他真的举起了木仓。
他的手下,十几人,拔木仓的拔木仓,拎刀的拎刀,纷纷对准了齐衡那伙人。
江潮就是在这时候一脚踹开了仓库大门,还没能看清仓库里混乱的情形,首先看见的就是黑压压的木仓口,对准了他这里。
再一看仓库里的这么多人,他的眼皮一跳,也迅速将木仓口对准了里头。
操,难不成是白虎帮专门挖了个坑给他跳?
一场声势浩大的木仓战,莫名其妙就开始了。
双方交火很是激烈,沈南瑷被裴天成塞进了一堆木箱的里头,才?幸免于难。
裴天成的手臂被子弹扫了一下,鲜红的血刺激了沈南瑷的眼睛。
她不由问道:“为什么要帮我?”
裴天成咧着嘴笑的没有一点温度:“沈小姐,我帮的可是我自己。”
帮派火拼,在泷城并不常见。
毕竟杜家不允许发生这样的混乱,破坏城市治安。
几乎不到一刻钟,杜聿霖就带着亲兵亲自赶到,啪的一声朝天空放了下木仓,杜阎王的脸儿就搁了那没人再敢动一下。
那俊逸的面庞此刻没什么表情,只在巡视过现场的环境时目光冷了几分。
双方都有死伤,不过齐家的伤亡更大,齐家的三公子在木仓战中损命。尸体就大咧咧地倒在货箱旁,瞪大着眼睛,死不瞑目。
旁边的尸体横七竖八,昭示着方才的过程有多惨烈。
齐保山在杜少帅的面前不敢造次,在杜聿霖出现的前一刻仍和江潮打得?难舍难分,青帮跟白虎帮在泷城那就是死对头,两家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即便是当家的互相看不惯做派,但也一直相安无事。
江潮今儿个这出,是踩过界,不打算好好处了。
他跟江潮撂下了狠话,“这事没完。”抄手立在一旁,看那样子,似乎随时准备再干一场。
而从木仓战结束,沈南瑷就没再看到沈芸芝。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匡珊瑚倒还在,浑身上下看起来并没有多少伤痕,却吓得?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杜聿霖立在仓库门口,火冒三丈地询问江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帮派混战,为什么中间还夹杂着女人?
他一抬起眼睛,居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倒抽一口凉气。
——
沈南瑗是被男人气急败坏地提溜出仓库大门的。
从那个突然闯进来的青帮老大身旁路过,看着对方震惊眼神,沈南瑗就想默默捂住脸。
一点面子都不留。跟拎小鸡仔一样,是个什么意思啊!
“怎么,这会儿想要脸了,我还以为你连命都不要了!”杜聿霖阴沉沉地开了口。
说实话,他还真是小看她了。起初就当她是细作来着,时间一久,他自己倒先把?这茬给忘记了。
天知道,刚才?这女人从满是尸体的仓库中站起来那一刻,给他多大的冲击感。
万一他没有及时赶到,又或者万一……
他都有点不敢想,至少不敢把沈南瑗跟地上那些联系在一块,被血腥气刺激的他分分钟想拎着人暴走。
而他也是那么做的。
沈南瑗被杜聿霖挟持着。
“喂,杜聿霖你快放我——”
还不等她把话说完,那熟悉的啪啪两声清脆回荡在货仓间。
“!”沈南瑗瞪大眼睛,不敢置信杜聿霖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打她屁股。
虽然有夜色做遮掩,也不一定会有人能看到。
但杜聿霖的亲兵一定在!还有那个时时刻刻都像膏药一样,黏在他身边的许副官。
“杜聿霖你个王八蛋!”沈南瑗又羞又恨,猛地就从他身上跳下来,就差要跟他拼命了。
“跟我横,得?你有那个本事!”杜聿霖眼色发沉得?厉害,“说,你为什么在里面?”
原本不问还好,这么一问,倒把?沈南瑗的委屈给问出来了,她一扭头,就是不想跟他回话。
杜聿霖看到了她发红的眼尾,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干咳了一声,连带着嗓音都卸了火气,“受伤了没有?”
沈南瑗正硬气呢,没想到杜聿霖改用怀柔政策了,少帅的柔情可不是一般女人能够受用的。
不等她回答杜聿霖作势要亲自动手检查,惊得?她连忙退缩了两步,“没呢,没呢,一点事没有。”
顶多就是蹭破点皮,比起匡珊瑚她们不要好太多。
“那你现在能跟我讲讲了吗?”
杜聿霖能好好说话,沈南瑗自然也就把今个发生的由头、过程老实?都交代了。
这件事匡珊瑚是主谋,帮凶齐衡却死了,还有她一个便宜妹妹下落不明。
这结局让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杜聿霖的大掌不防备地落在了她头顶。
她的头发黝黑又柔软,像是触感极好的黑绸缎。
杜聿霖每次都爱不释手,也每次让沈南瑗觉得?自己又成了杜聿霖口中那个小猫儿被顺了毛。
“下次再让自己处在这种危险的境地,我能做的远比你想象得?更恶劣。”
这是警告?沈南瑗极其无语。
他还有脸说似的,他不是派人跟在她的后面,什么事都会汇报一通,怎么今儿个这种紧要的关头,消失了呢?
不用沈南瑗提醒,杜聿霖的脸已经黑的堪比这暗夜了。
他出声道:“许副官!”
“在。”
果然,那个像是会隐身术的许副官第一时间就军靴跺地,神出鬼没地出现了。
“军法处置!”
“是!”许副官连问都没问处置谁,转身就走。
想也知道,肯定是那两个复杂盯她梢的。
这默契,简直无敌了。
沈南瑗的脸抽搐了片刻,是想说点什么的。
却听杜聿霖用比刚刚温柔了不知多少倍的语气,好像她真的是只猫,而他怕吓着了她,同她说:“这次是我不对。但,你以后不许逞强,不许让自己受伤,若不然……”
“也是军法处置吗?”沈南瑗奚落地说。实?际她丝毫不怀疑,杜聿霖是个说得出做得?到又任性妄为的疯子。
“嗯?”男人的尾音上扬。
“知道了。”沈南瑗略没好气。
像这种变态,一定不希望自己的‘宠物’这么快就被别人玩死……对吧!
她懂的,就是那种我养的猫儿,我一天抽她八顿都行。但别人敢动一个指头,那个别人和猫都得遭殃的混蛋设定。
“乖。”
泥煤。
沈南瑗到底也只敢在心底啐。
“那女的你想怎么处置?”
沈南瑗一愣,才?反应过来指的是匡珊瑚。在杜少帅嘴里都不配有个姓名了,当?然她更怀疑杜聿霖压根没记住人家名字。
“她让齐衡绑架我,不出意外验过货就该让我搭齐家的船去南洋。”沈南瑗回想起她当时说话时的恶毒神情,眉头轻蹙,也是恶心得?不行。
而杜聿霖的脸直接是冷成了冰霜。
连沈南瑗也被冻到,她撇着嘴说:“她都安排好路子,要不送她自己去体验一遭?”
虽然沈南瑗不知道要送她去南洋干什么,但不用想八成是没好事。
不是卖给人做苦力,就是卖给人当媳妇。
沈南瑗一想起这茬,就觉得?匡珊瑚真的是坏透顶了。
其实仔细想想,她很摸不透匡珊瑚的心理,她们到底有什么仇呢?
回想一下,初次见面的场景。难不成,匡珊瑚还暗恋杜聿航不成?
“好。”
这么干脆?沈南瑗愣神的功夫,就听到旁边传来几声刻意的咳嗽。
“注意点时间分寸啊,里头还那么多人呢。”江潮善意的提醒隔着不远传了过来,还煞有介事地背过了身子,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似的。
他今天说不好是点背还是点正,莫名其妙地和齐家发生了木仓战,又莫名其妙地救了杜聿霖偷偷养着的小情人。
沈南瑗一个箭步走出了货仓阴影处,却正正好和江潮来了个面对面。
男人约莫跟杜聿霖一样高,五官轮廓挺括,比不上杜聿霖的俊美,却非常有个性,身上改良的中式长袍压住了气势,在看到沈南瑗时稍稍收敛了些,周身显得温润几许。
他刚才?见过沈南瑗用那把勃朗宁,“你就是杜少帅养的猫儿?”
“……”沈南瑗对他方才木仓战时果敢霸气而产生的一丝欣赏好感悉数败没,踩雷踩得?那叫一个准。
江潮将女孩儿脸上表情的转换看得?分明,倒感觉有几分有趣,亦不掩饰那第一眼撞见的惊艳。
要知道,杜聿霖那不要脸的从他这儿拿走时,说的可是给他猫儿的玩具。
杜聿霖那变态说什么都有可能,他才?顺口说道。
这时倒是想起不妥来了,绅士地一弯腰,“抱歉。”
江潮的态度诚恳,沈南瑗有些意料不到。但他的道歉真挚,让她感受到一丝被尊重?,让沈南瑗觉得?他很特别。
这个时代,女人的地位低下,真真没有几个男人会懂得?尊重?女人。
就杜聿霖那个兵痞子都不会,眼前这个八成是留过洋的。
“乖孩子要在天黑之前回家。”杜聿霖走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头,那是非常亲昵的举动,也是下意识充满占有欲警告的举动,“剩下的我来处理。”
沈南瑗由许副官护送,从仓库门前经过。
匡珊瑚是看到杜聿霖拎着沈南瑗出去的,而眼下却选择送沈南瑗离开,压根像忘了还有她这个人一样!
她生生气得?磨碎了牙根,一边还要应付齐保山那凶巴巴的眼神,生怕自己最后落在齐保山手里。
“二少,我是匡部长的女儿匡珊瑚!”她无助喊着杜聿霖,却始终得?不到一丝的回应。
包括杜聿霖的亲兵,她堂堂的匡家二小姐,就好像无关紧要的人一样被晾到了一边。
匡珊瑚心底怨恨极,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小贱人就能这样好运气?一次是这样的,两次还是这样!明明就差一点,差一点就能给运到南洋去,到时候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该她受的,有的是能磨人的玩意儿折磨她到死,偏偏就又让她给脱身了!早知道,就在刚刚一把?匕首插到她的胸口里。
匡珊瑚嗓子都嘶哑了,指甲死死抠着手心,沁出了殷红都没感觉,哪及得上她心底的痛恨怨毒。
“匡二小姐能不能解释下,为何会和我弟弟出现在这里?”齐保山来到她身边,阴测测地开了口。
要知道他这个三弟可是老爷子最宝贝的文化人,如今命丧这里,而一开始同他三弟在一起的人,现下可就只剩这个匡珊瑚了。
匡珊瑚顺着他的话,猛地就瞧见了地上齐衡的尸体,那双眼暴突着似乎是瞪着自己质问为什么,一下吓得?她连退了两步,犟着声儿慌张道:“我、我真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匡珊瑚:嘤嘤嘤嘤,我不要下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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