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浴缸的水,不断地往外?溢，水上浮着几簇彼岸花,诡异的是那些花瓣，并非他们平时见到的鲜红色，而是一种?快要枯萎的干瘪灰败的颜色，而这?种?枯枝似的彼岸花，在?浴缸旁边有一堆，不知是不是他们的错觉，隐约中似乎看到那几片花簇中有红色的碎片状的东西飞到孟婆身上,然?后消失。
而孟婆，就这?么闭着眼?倚在?浴缸之中。
也许换个场景、换个情况,白兰地会开句玩笑,说‘孟婆这?是干嘛呢？养鱼啊？’但此?情此?景，他很难轻松，“孟婆就这?么在?水里泡着,没问题吗？”
杨珊摇摇头,“别问我,我也不知道，但她昏迷前就是这?么安排的。”
她没说她感?觉这?水不太?一样,也没说这?些彼岸花的枯萎速度已经慢了很多,反正这?些凡人也听不懂。
江霁月感?觉脑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但轻飘飘的又抓不住。
只?是眉头紧锁地盯着孟婆,追问，“她昏迷之前，在?干什么？白兰地说他从没见过你，而今天的晚饭孟婆是跟我们一起吃的，如果你早就来了,孟婆不可能丢下?你跟我们一起吃饭，不过如果晚饭的时候你还没来，我倒是好奇，你大晚上来找孟婆有什么事？她的昏迷……是不是跟你有关？”
杨珊挑眉：这?个冷脸的男人看着不声不响的，不过一开口挺一针见血啊，不愧是孟婆看上的男人啊。
“你倒是聪明，”她没刻意隐瞒，但也没全说实话，“我承认，我确实是刚来没多久，因为大家物种?不同，你们之前没见过我也正常，孟婆没告诉你们我的存在?，那就更正常了，还有，她昏迷确实跟我有关，不过我们事先都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你们也没必要敌视我，咱们现在?是一边儿的。”
江霁月没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却发现……她没撒谎。
不同物种?的意思……难道她是花变得？
浴缸里的花又枯了，杨珊也没避讳他们，直接把枯枝拔出来推在?一边，然?后撒了把花种?，接着，让他们怀疑人生?的事再次出现——那些花种?掉进浴缸后，就像突然?获得生?命、破皮而出的触角，迅速向?外?伸展，有的紧紧附着在?浴缸底部，成了根，有的像电影慢动作，一点一点向?上蹿，然?后长?出叶子，最后开出几朵花，整个过程也不过几分钟。
两个男人满心满腹的好奇，但碍于孟婆之前的话，都没再对这?件事刨根问底。
倒是江霁月，想到那两个奇奇怪怪、没有来由根据的梦，还有点担心她，“她这?样还要多久？什么时候能再醒过来？”
“我哪儿知道啊？不过她该醒的时候总会醒的，你们先回去吧，都两点了。”
次日上午八点多，何言送来不少新鲜的果蔬和肉类，随后跟江霁月进卧室谈工作。
何言刚关上门，江霁月开门见山，“你再给我查一个人，名字叫林霁月，应该是一九二几年的人，离世的时候差不多三十?岁左右，职业是裁缝，算是小有名气，我要他的全部资料。”
“是。”何言心有疑惑，但还是立马应下?。
从上次江总让他查那个叫唐霁月的人，他就觉得奇怪，现在?怎么又出来一个叫林霁月的人？跟江总名字相仿也就罢了，关键是长?相……怎么看都跟他们江总一模一样。
不过身为助理，他唯一的职责就是服从，不需要问为什么，甚至不需要知道对错。
“还有，联系国内最好的……”
话还没说完，江霁月突然?哑口无言，联系什么？孟婆身上没有外?伤，也不是哪个器官有问题，就算联系专家，挂哪个科室？
“算了，东西留下?，你出去吧。”
他动了动唇，却没让何言去他家把剩下?的两瓶药水拿来，他承认是自己的私心，也从没掩饰过，但这?私心究竟是因为他的病，还是因为孟婆，他发现自己竟也说不清楚了。
一个上午过去，两个男人一个在?客厅打?游戏，一个在?餐厅审表，为等孟婆就只?喝了几口水，早饭都快饿过劲儿了，但都默契得没抱怨什么，就是为了第一时间知道孟婆安好。
白兰地刚打?完一局游戏，有点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你说，孟婆不会还在?水里泡着吧？”
江霁月敲打?键盘的手一顿，随即又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继续敲，不过这?次没敲几下?就把笔记本合上了，“与?其瞎猜，不如过去看看，还有，你跟她认识这?么久，一个她的朋友都不认识？”
他从江霁月的话里听出不满，心里忍不住吐槽：认识那么久怎么样？他跟孟婆不是认识更久？鄙视谁呢？
不过说到朋友，他还真认识，长?话短说给谢必安发了条消息，两人就去对面了。
对面门没锁，像是早就知道他们回来似的特意留了条缝，昨晚那个自称是孟婆朋友的女人已经不在?了，浴缸旁边那堆枯萎了的干花也不见了，浴室干干净净，仿佛昨晚的所?见所?闻都是一场梦。
他们在?主卧找到人时，孟婆正安静地躺在?床上，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但丝毫没有要醒的迹象，叫了几声也没用。
白兰地突然?想到江霁月昨晚说的话，“对了，你昨晚那个不确定的猜测是什么？”
江霁月沉默措辞后，开口，“从我有记忆开始，我的身体就跟别人不太?一样，这?种?不同不是身体上的缺陷，而是种?怪病……”
说到这?，他自嘲一笑，人人都羡慕他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大少爷，哪怕一生?都庸碌无为，也能继承一笔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可如果这?种?怪病就是他投了个好胎所?要付出的代价，他情愿自己是个健健康康出生?的普通人。
白兰地立马反应过来，“你说的是昨晚那种?情况？”
“没错，这?种?疼痛毫无规律可言，爆发前也没有征兆，就像埋在?身体里的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引爆，而且一年比一年疼得厉害，一次也比一次发作得频繁，就算我出生?在?江家也没用，查不到原因，也就没有根治的手段，只?能靠镇痛剂和安眠药勉强维持，但去年开始，镇痛剂就不管用了，我每天都觉得，自己活不过这?个月……”
江霁月的语速很慢，面色平静，可眼?底总有一丝超出年龄的沉重和落寞。
白兰地好像突然?有点明白了这?个人的冷漠和疏离，无非，是他的保护色罢了。
他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没开口，因为这?个世界上本就不存在?感?同身受，他没受过江霁月那些罪，根本不知道这?些轻描淡写的话意味着什么，所?以说什么都是苍白的。
“直到孟婆来找我，我都没抱希望，因为这?种?失望我经历的太?多了，忍不住去渴望，但又发自内心的抗拒，孟婆离开的那天晚上，我发病了，就像刚才?一样，我抱着豪赌一把的心喝了她给我的东西，疼痛真的就止住了，不是减轻了，是真的消失了，不过她也说这?东西只?能帮我止疼，不能治我的病，但那都不重要了，能像个正常人一样，不用担心哪天会突然?疼得痛不欲生?，疼到想自杀，哪怕只?有一个月，都是我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