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没?有答话,姜雾怔怔抬起脸,一滴清泪从眼眶坠落,她的视线恢复明晰,看清了薛拙脸上古怪的神色。
“……怎么了?”
“阿姊是怎么收的徒弟?”
薛拙突然提起叶浣,使得姜雾有些不明所以,她脑子闪过小姑娘的名字,有那么一瞬间,通身的冷意从脚底蹿起,姜雾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自然是在……机缘巧合下。”
薛拙靠近了些,他拉起有些滑落的纱帽,盖住了姜雾的发顶。
他的声?音轻淡无痕,如一滴微雨,落在姜雾心间。
“叶姑娘从未提及过她的父母是谁吗?也是,她自小就失去了母亲,叶纵云又常年不着家,再加上她那个庶弟,叶浣与?她父亲的关?系并不算好,长至如今,不知晓你们之?间的旧情也实属正常。”
审判落下,姜雾颤着弯弯羽睫,混沌的脑子如同拂晓云雾,终于清楚露出了盘根错节的思绪。
她在这一刻,方懂了那夜紫荆树下,叶浣挺直着脊背,脸庞迎上清冷的月光。
她说?,她恨着自己,用满月换来的生命,错看了叶纵云。
“庶弟……叶纵云还是娶了顾溱,对吗?”
姜雾仰着头,湿润的睫毛贴在眼尾,衬得一双眼睛如同雨后青空,干净清澈,她盯着薛拙的眼,不肯错过他一分一毫的神色。
出人意料的,薛拙摇了摇头。
“没?有,顾溱或许是想嫁给他,但晏师危攻占冥界后,以她亲族相?挟,将?顾溱逼进?了困笼,她与?叶纵云至死也未再见。至于那个庶出的孩子……命簿上也写得模糊,我只听?摘星楼的人提起过,叶纵云的确曾在外养了一个女子,满月过世数载后,他才将?此人带回府中。”
“阿姊,这就是他们的命数,你就算知道得一清二楚,又能干什么呢?叶纵云已死,所有的一切都尘埃落定,这是不争的事实。”
薛拙带着怜悯之?色,轻轻拍了拍姜雾的肩头,“走……”
他话没?有说?完,周围气息突变,姜雾僵直了脖颈,一张脸侧掩在纱帽下,悄无声?息落下最后一颗苦涩的泪珠。
她背过身,抬手拭去湿润。
薛拙沉着气,声?音平稳。
“大人,是方才的东西?还不够吗?小人这里尚还有一些存余,望大人笑纳。”
十步开外,领头的两人赫然是刚刚在结界口?看守的魔修,其中一个脸色很不好看,衣服上尚有几丝血迹,与?他身旁那位笑意从容的同伴区别明显。
后者没?有上前,只是微扬了扬手,示意身后一群浑身裹着黑袍的’人’迅速靠拢,将?树下两人重重包围起来。
他笑着抽出腰上金刀,弯弯的刀刃泛着冷光。
“魔尊有令,恭迎二位贵客踏足我魔都。千诏宫华宴珍醪,已静候多时。”
“隼,客气什么!来人……”
“慢着。蝰七,你没?听?到吗,这是魔尊的客人,不可怠慢。”
隼抬手按住了骚动的亲兵,不再管一旁面色不善的蝰七,手中一把弯刀反握,另一只手虚抬浮空。
“冥王殿下,请吧。”
姜雾没?有放下兜帽,即使她知道自己很有可能已经暴露了,她垂着脑袋,一副娴静模样,一言不发立在薛拙身后,似乎全凭他做主。
太阳东移,将?脚下的影子拉得很长,姜雾低眼看着只有她一人的阴影,思考起到底是哪一步暴露了他们的身份。
结界口?那一番动静,根本不会引起魔尊的注意,要么是进?来后可疑的行为引起了怀疑,要么是在壬州就彻底暴露了。
如若是前者,倒还好办,将?计就计跟着他们去一趟魔宫,撇清嫌疑后,许是有可能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菩提珠。
如若是后者……姜雾轻轻移了移足尖,黑纱晃动,露出了裙袂下雪白的靴头。
那么到底是谁,顺水推舟铺就这一棋局,请君入瓮。
除了陆归龄和薛拙,没?人知道她将?来魔都,也没?有人清楚她此行目的。
陆归龄从来都是清正高风的正道魁首,他不会与?魔宫之?人私下有来往,这点?姜雾比谁都还要清楚。
而薛拙,他一直在她身侧,况且照这形势看来,他也并不清楚到底是何?人所为。
薛拙冷下脸,白净清透的眉眼变得冰寒。
“若是不去,你又能奈我何?。”
“阿拙。”姜雾出声?了,如同山涧清泉,夺去了众人的目光。
隼盯着那个侧掩在男人背后的身影,听?到她清冷的声?音,不急不缓。
“魔尊盛情相?邀,不可鲁莽。我们去。”
她这最后一声?,是对隼和蝰七说?得,薛拙握紧了手,青白的经络攀爬在指节上,虽然这一切都遮掩在袖口?中,但他仍然感觉到了多年前熟悉的无力。
“阿姊……”
“去吧,阿拙。正好我也累了。”
姜雾从他身后绕出,举步朝隼抬手的方向走去,薛拙咬了咬舌尖,吞下满肚子的浮躁,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