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片本会被海浪打湿的细沙仍是一片干燥,玄黑的纸伞大开,她游移着目光,隐约窥见伞内一面似乎绘有一只白色的动?物。
他?的笑声变得清脆,像是被拉开了沉闷的幕布,姜雾放轻了呼吸,蓄满力的足尖绷紧,掩在袖口的手悄悄抓住叶浣垂落的衣袖。
能这般悄无?声息靠近她的,定非泛泛之辈。一旦此人发难,她必要拿出十二分?的小心应对?。
男人放下右手,姜雾的神经一刻也不松缓,在看?到他?手中的面具时,蓦然生出份迟疑,这人怎么还上赶着要暴露身份?难不成是笃定了能将她杀死在这荒郊之外。
她脸上的神色愈来愈沉,在男人转过来的瞬间,拉着叶浣飘然倒退数步。
他?逆着月光,距离不算远,但也不算近,姜雾只能瞄见他?模糊的轮廓,看?样子是个正在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男人。
“阁下面具也揭了,话也问了,可还有什么……”
“阿姊。”
他?朗声唤了一声,声音清越,还带着些显而?易见的笑意,一举堵住了姜雾的后话。
“一别数载,阿姊可还安好?”
叶浣顿时一惊,反手攥紧了美人捏在她袖口的指尖,迫使愣神的姜雾迅速回拢神思。
姜雾自出生就没见过自己的父母,这件事几乎是九重仙门、更确切一点来说是全修仙界人尽皆知?的事。
不为其?他?,只因她拜入紫微座下之前,做了好几年的药童,这点子光辉事迹,总会被一些有心人拿出来编排的。
无?父无?母的姜雾,自然就成了’天煞孤星’这个称号的荣获者,虽然没有什么人有胆量在她面前叫唤,但私底下被别人说了多少次,暗地里又在’不经意间’听了几耳朵,姜雾自己也懒得记了。
这平白无?故冒出来的一个’阿姊’,不说让叶浣惊诧,姜雾自个儿?也心头猛跳了一下。
但也就只是这一下,更多更汹涌猛烈的疑惑窜上心头,姜雾的声音依然冷淡,不掺杂半分?迟疑,仿佛并?未被他?这么一唤给打乱阵脚。
“胡扯。我这孤鸾星,何时有了你这么大一个弟弟。”
“阿姊,谁说你是孤鸾星?那些人自己糟糕的命格??盘算不透,他?们才是胡扯。”
他?收了笑意,连那把纸伞也收在掌心,似乎姜雾说得那一句’孤鸾星’让他?很是不满。
玄色伞面一收,如水的月色又重新回靠在海岸,男人步履轻快,流转的光辉一点点投射在他?发间,又从饱满的额头挥洒进下颚,露出了一张白净稚气的脸。
姜雾当场愣在原地。
即使他?眉梢眼角带了许多不同的少年气,即使他?从没有在她面前展现过这样强大自信的自己。
但这的确是阿拙。
一个在她大梦百载的时光里,陪她度过最后生命的少年。
避而?不谈的侥幸被最后湮灭,她在摩诃镜的确度过了那么悠长的岁月,又怎么可能只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浮梦。
这从来??不是幻境。
姜雾僵直了身躯,指尖颤抖,她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强烈的胆怯从心头泛澜,她不敢侧过脸,不敢暴露自己的目光。
她不敢再看?,彼端鹤氅如雪的青年。
乌云渐渐爬满弦月,那抹安静流淌的银辉也变得浅淡,叶浣感受到掌心那截不住发颤的手,疑惑加剧。
男人大步流星,走得有些快,叶浣慌忙地想要去看?清他?的脸,到底是什么人能让姜雾如此失态,却在移开视线的刹那,瞥见侧前方撑地起身的少年,和?他?那位看?起来脸色不大好的师尊。
青年披着皎皎月色,飘在浮空中的长发勾勒出月光,他?的手紧按住心口,目光落在姜雾身上。
叶浣在这一刻起,突然明白了上辈子谢长宁从未参透的天机。
这样的目光,她也曾见过。
在尚算幼年时,阖族长辈倾力施压,那具被冰封了七年的尸身,终于埋入旧坟,父亲抱着那块玄青新石,一会儿?看?着头顶圆月大笑,一会儿?又低下头,打碎了怀中石碑。
直至碑文碾碎,化成了草垛上的层层浮灰。
那会儿?的叶浣不算小了,她已经能看?懂父亲,看?懂他?的挫败,折磨。
如今再看?着这道熟悉的目光,那份感情似乎又平添了几分?别的东西。
死死地、刻骨地悔恨。
作者有话要说:已补更
过几天会换个笔名,原因嘛……就是当初年少轻狂随便取了个名字w
也不用期待能改什么好听的,看我的水平就知道是个取名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