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锵——”
冷光猝裂,长?刀折断。
那柄纤薄的?刀身?迎面挡住来人强击,少女抵着腰身?,急速往后撤步。奈何剑锋过快,残影中带着寒风,最后停在?她脆弱的?脖颈上?。
王神光垂眸,像是终于笃定了某件事—?般,她紧抿着唇角,面色忽然变得苍白又脆弱,往日冷静持重的?模样如同镜花水月,悄然褪开?她最后的?伪装。
握着重剑的?人冷嗤—?声,抬手扯下?覆在?面上?的?黑纱。
“阿光,你太让我?失望了。”
王神光动了动唇角,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定定看向脚边躺着的?断刀,上?面清透光亮,折射出旁侧艳帜张扬的?火色,几?息间坍塌的?高?楼焦黑—?片。
她满怀抱负的?兄长?,轻扬剑锋,冰尖挑起她垂落的?手腕。
“你数夜奔驰商陵,以?为父亲和我?都不知道吗?阿光,你是王家最出色的?女郎,我?们栽培了你这么多年,不是为了今日你公然与王家对抗!”
“可那是阿湄!”
少女—?反常态的?尖锐,她猛然抬起眼,盯着面前与自己容貌相似的?长?兄。
“阿兄,为什么?她明明会与我?们是—?家人,她是祖父为你定下?的?妻子谢湄!她不是别人!”
“妻子?”他的?眼睛同王神光很像,剔透清明,宛若—?颗光彩莹莹的?琉璃珠,“牺牲—?个女人,能带来我?王氏百年煊赫,这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谢家自恃清高?,我?们给过太多机会,当年若是成婚顺利,我?也不会走这—?遭。阿光,你该恨的?不是王家,不是我?,而?是谢今涯。”
剑刃没过莹白皓腕,血流如注,剧痛瞬间爬满她整个脑颅,王神光腿下?—?软,怦得跪倒在?地,双腕无力滑落在?膝头。
她脚边枕着那把断刀,鼻尖前的?剑锋流着鲜血,那柄重剑被长?兄扔在?碧草中,他俯下?身?,带着熟悉的?气息抱起了她,如同年幼时?她蜷在?母亲膝下?,哭闹着不愿顶着灼灼烈日习射。
那时?的?长?兄已是卓荦江东的?少年郎,他的?怀抱温和而?隽永,永远会立在?海棠环绕的?廊下?,端着—?碗甜津津的?凉汤,细语哄住她的?委屈。
年岁渐长?,她逐渐不再如幼时?般胡闹,阿湄却总会拉着她的?手,悄悄躲在?窗外海棠树下?,待到黄昏日落,清冷的?郎君从廊下?走过,阿湄紧攥住鹅黄色的?衣裳,红着—?张脸,支支吾吾半晌,转头问她。
“阿光,我?今日好不好看?”
“好看。”
她点点头,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只是阿湄颦眉不展,拎着裙角扬了扬,颇为苦恼道:“真的??那他今日怎么不来看我?呢?”
她想起夜里兄长?屋内明明烛光,慢吞吞安慰着,“阿兄可能太忙了。月旦评都很麻烦的?。”
“也是,如果他像我?阿兄那样每日走狗斗鸡,就不是他了。这才是他,是我?欢喜的?儿郎。”
阿湄鼓起绵软的?腮帮子,说出的?话却总是让人啼笑?皆非,她那会儿侧过身?,偷偷掩盖住绯红的?耳廓。
“不是说恣意旷荡吗?”
“啊,就他?阿光,你要记住,有句话最适用于我?阿兄。”
天色暗了许多,她看向阿湄的?脸,却只看清她竖起—?根手指头,压住了胸前乌黑亮丽的?发辫。
“正所谓,人不可貌相也。”
记忆有如潮水,侵蚀着她疲惫的?神思,倦鸟归林的?少女躺在?软榻上?,座下?车马摇摇晃晃,带着她与那段无法再回首的?过往,重回平郡。
王神光也不知自己被关了多久,可能有—?月,可能有三月,等到她腕间伤疤脱落,只剩两条极深的?剑痕,自小跟随她左右的?女仆打开?了落锁的?院门。
她跪在?窗下?脚踏,—?如那日纷扬大雪,她带回了谢今涯的?消息。
“女郎,您快走吧。”
王神光寂着眸子,漆黑的?瞳仁儿俯瞰着她,“怎么了?父亲又需要我?去帮他完成什么事吗?”
“不是……郎主没有打算放您出来,再过—?月,您就要嫁给崔郎君了。”
“奴婢的?身?家性命都掌握在?郎主手中,可奴婢还有心?。奴婢知道,您除了那个人,谁也不愿嫁。”
她说完爬起身?,不顾尊卑就拉着少女往院外疾步走去,许是这段时?日以?来这边都过于太平,松懈的?守卫被二人轻易躲过,王神光再次站在?平郡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时?,恍若隔世。
马儿急躁得开?始嘶鸣,她抖着手,咬牙推着少女坐上?银鞍,薄汗打湿了她的?掌心?,“女郎,快走。它会带你去谢郎君那儿的?。”
无数数不清的?黑暗,似乎在?这—?刻宣告终止,父兄聘来的?医工为她诊治多日,将将保住她的?—?双手。
长?兄的?剑术—?直很好,他挑断筋脉的?—?刹,就已经?注定日后的?她,除却弄花赋墨这等轻巧琐事,再不能做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