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上端着暖黄色的玉盅,见到少女后,眉目软化几?分,哄着出声:“殿下食些莲羹吧?”
襄城刚看了老妇的浑浊目,心下反胃,皱着眉偏了头去,“深冬时节,吕卿也想?出去跪一跪?”
说罢,她又不耐烦的添补了一句,“三岁小儿都?懂的道理?,还要孤来教?吗?”
菡萏开于盛夏,寒季怎么会出现莲羹这一不合常理?的哺食。
吕叶将玉盅置在案上,顶着她不善的目光,缓声道:“这是灵巫用灵力催生出来的莲子,正是新鲜。”
椒壁上嵌着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莹莹光辉打在少女奶白的侧靥上,襄城微微挑着眉角,来了兴致。
“灵巫?陛下不是遣了他们回去吗?”
二十五年前,上京治下的商陵大旱,而一向以推演国运为责的巫族却没有?示警。
本来定是难逃一死,谁也不知道生性多疑的天子是怎么回事,竟然轻拿轻放,只遣了老族长回乡。
这件事也不算秘闻,毕竟现如今宫中还流传着灵巫异心的传言。
吕叶拿起压在玉盅上的琉璃盖,右手执着小扇,散了散莲羹的滚烫热气。
“奴也不甚清楚,方才陛下遣人送来了内宫,皇后娘娘挂念您,忙差人做了莲羹,吩咐奴带来。”
襄城是天子的幼女,长来十五岁,虽听过海洲之外蓬莱仙岛的轶闻,倒未曾见过传说中神秘的巫族。
她青葱如玉的指尖捏着勺柄,搅了搅,袅袅白烟盘绕在少女张扬的眉目上,襄城缓和了面容,眉梢带着喜色,偏首看着底下仍伏着的老妇。
“诶,你这贱奴说说,她最近又怎么了?”
似有?未尽,襄城点了点头,玉勺敲了敲盅沿,
“说得好了,孤赏你。”
老妇显然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有?如此殊荣,长时间的伏拜让她整个脸红胀充血,那双藏在臂弯里的眼睛,显得更是黄浊可怖。
她脑子里模模糊糊记起几?十年前那群身姿绝伦的仙人,公主手中那碗香气四?溢的莲羹出自他们手中……
她吞咽了口水,连忙伏了伏,倒豆子般如数家珍,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
“回殿下的话,前日雨雪,生生下了一夜,清早老奴醒来出屋,这身老皮都?觉得被?刀子刮了刮……”
“……许是年久失修,瓦檐受不住积雪,那凝着冰凌子的青瓦直直朝她头上坠了去,厚雪盖了一脸。”
襄城听到这儿,嗤笑道:“煞星就是煞星。”
她倾身往案角的金釉花瓶一探,抽出一枝含苞待放的寒梅。
花枝早已被?女婢精心修剪好,淡黄的花苞簇拥在枝头,襄城轻嗅着寒梅,幽香阵阵,安抚下她兴奋的情绪。
她掐下花苞掷在老妇背上,下一瞬又往其头上掷去,声里含着笑,又有?些急切。
“后来呢?又怎样了?”
老妇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连忙道出:“那冰凌子失了些准头,差点就戳瞎她的眼睛了。”
“——可惜。”
花骨朵也不砸了,襄城甩开梅枝,兴致缺缺靠在吕叶肩头。
老妇哪能让她不乐意,连忙又磕了磕头,补充道:“不过那血流了一地,老奴估摸着是伤了脸。”
这个伤脸,自然不是平常意义的受伤,言下之意,十有?八九得破相了。
襄城闻言,不出所料直起身来,仰头大笑,手掌撑在吕叶膝头,指尖都?兴奋的蓄起了力。
吕叶忍下膝头的疼痛,抬手让人将桌案上冷却的莲羹赏给?老妇。
老妇连忙将手在衣裙上来回搓了搓,欣喜的接过来。女婢挡在她身前,待其弓着腰出了殿,才让出那方视线。
襄城喜洁,极厌浊物,方才那眼睛着实脏污吓人。
若不是之前那位眼线动了其他心思,爬上了天子卧榻,皇后娘娘也不会大怒到清缴了不少女婢。
这时日监视的活儿,也就落在了老妇身上。
女婢按规矩卷起老妇伏拜的三寸华毯,抱着出殿烧去了。
吕叶抚了抚襄城的长发,动作轻缓,像是对待一件至宝。
“殿下,娘娘让您近日待在满庭芳内,若有?什么要事,就遣人往万春殿去。”
内宫十二院,南四?院皆划给?了襄城做寝宫,天子亲赐满庭芳,曾于万朝来贺时言,“天下群芳,不若吾儿展眉。”
襄城重重地拍开她的手,冷着脸:“何故!”
她这显而易见的动了怒。
深知她脾性的吕叶暗自叹了口气,无?奈起身,跪伏在下侧。
“殿下,国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过渡,废话有点点点多~
但还是有伏笔的!
估计过两章能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