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信封最后在他手上剩下一个指尖的距离,她感觉受到了一股小小的阻力,看到他指尖似白了白,而后,他松了手,双手背到身后,身子挺得笔直,似一株遗世独立的竹,清高幽远,攀而不可得。
她嘴角噙上一丝悠远的笑意,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从她第一眼见到他,到现在,一点都没有变过。或许,她曾看到过的那个不一样的他,都是她一厢情愿的一个梦罢了。他又怎么会变?唯一会让他情绪波动的,也只有那个已成了皇帝妃子的女人了。
“谢谢。”她淡道了句,看也没看他,便再无留恋的转身。
骆启霖看着她挺直淡然的背影,沉稳离开的步子,心痛毫无预兆的席卷,让他忘了呼吸。
直到她的背影隐没在她寝房的那扇门后,他再也看不见,才收回了他留恋的目光,那双惯然清冷的眸里,有一瞬的迷茫,踟蹰片刻,又敛成了一片淡然,丝毫不见压抑过后的痕迹,缓缓抬眸看向骆程昊寝宫的大门,迈开大步,走了过去。
骆程昊见到他时,也不免诧异,放下手中批阅的奏折,笑看着他:“四弟今日来朕的寝宫,是查到了行刺之人的消息?”
“不是。”骆启霖答得很干脆,恭敬的站在骆程昊面前,“臣弟是来给朱颜送她师兄给她的信。”
骆程昊眸中幽光一闪,笑道:“那你来朕这做什么?该直接去找她。”
“臣弟刚在院中遇到她,已把信给她了。”
骆程昊一笑,出口的话似讥似讽:“没跟她好好叙叙旧?”
“臣弟跟她无旧可叙。”
骆程昊愣了愣,没想到这斩钉截铁的话会出自他之口,而后便笑道:“朕的四弟总是会突如其来的给朕惊喜。”
骆启霖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冷静的道:“臣弟有事想询问皇上。”
骆程昊饶有兴致的看着他:“说吧。”
“臣弟已询问了皇上遇刺当日在场的护卫,当时是何情况,护卫说,当日有两批刺客,第一批虽武功高强,但并未伤及任何人,可第二批大有不要命的趋势,护卫死伤了不少,朱护卫也是伤在第二批刺客出现后。不知,这些是否属实?”
骆程昊嘴角的笑容兴致更深,眸中却是一片凉意,悠悠答了他:“属实。”
骆启霖继续公事公办:“臣弟只是有疑惑,既是刺杀皇上,武功又高强,为何第一批刺客却连一个护卫也未伤及?”
“呵呵呵”骆程昊似乎很开心,“朕的四弟真是明察秋毫,也不枉朕让你来查此事。只是,朕没想到,四弟竟有如此胆量来问朕这个问题。”他眸中厉芒一闪,“这种问题本不该来问朕,你既有胆问,朕也痛快答你。”
骆启霖一直恭敬低垂的眸闪了闪,厉色纵过,又恢复平静,耐心等着他的答案。
“第一批刺客,是朕派过去的。”
骆启霖心中虽有万千思绪,面上还是云淡风轻,“那皇上现在可以放心了,朱护卫对皇上忠心耿耿,可以以命相护。”
骆程昊开怀一笑,“朕很欣慰,她没让朕失望,但朕不需要她以命相护,只要她衷心就好。她的命,朕很看重。”目光深沉的看了骆启霖一阵,“四弟不会不理解吧?”
他的意思,骆启霖再清楚不过,护卫只不过是个幌子,想让颜儿做他的女人才是真!口气麻木淡然的回他:“臣弟明白。”
骆程昊淡笑着垂下眸,又拿起桌上的折子,“好了,你该问的也问了,要是无其它事,朕还要批阅奏折,你也忙去吧。”
“臣弟告辞。”骆启霖出了骆程昊的寝宫。
今日与骆程昊一叙,让他心中隐隐不安。骆程昊为何要试探颜儿?他是否知道了什么事?
颜儿的身世,他虽替她做了周密的安排,但骆程昊如此心思细腻,又多疑的人,不会这么轻易就相信。
他安排的这场行刺之戏是因为颜儿的身世?他是否已知道了颜儿是苑将军的“次子”,所以才对她如此不放心。
如果颜儿的身世他已知晓,却有意隐瞒,又是为何?他准备做什么?
眉微敛着走到升羽宫的大门时,骆启霖步履一缓,向着苑苑寝居微偏了头,可刚转了寸许,就一迈大步,头又朝向正前方,挺直背脊走了出去。
苑苑站在寝房内,从窗口望着他毫不留恋离开的背影,嘴角溢出一丝苦笑,他就能做得如此决绝,真的连头也不回。明知会是这样的结果,可心里那股让她酸到发疼的苦涩是为何?
她手中握着他刚刚交给她的师兄传来的信,纸页被入窗的凉风掀起,在安静的房中,发出一声声“哗啦……哗啦……”,撩拨着房中的安静,一股一股腐蚀人心。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升羽宫大门,她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信,师兄查出了傅炎却有贪污的劣迹,只是没有实际的证据,看来,她得想办法了。有一个人,或许可以帮她。
又歇了五日后,她向骆程昊自请上朝,骆程昊只静看她半晌,答应了她的请求,只嘱咐不能多劳累,下完朝后就回寝房休息,苑苑乖乖应是。
苑苑上朝的这日,下完朝后,便随着一众大臣出了元熹殿,走到近宫门时,她叫住了前面的李嵇:“李大人,请留步。”
李嵇停了步子,回身面对她,面容平静,“朱护卫找本官何事?”
苑苑神态自然,压低了些声量:“朱颜不与李大人虚与委蛇,朱颜想求李大人帮忙。”
李嵇静看她半刻,“朱护卫请讲。”
苑苑将一封信笺递到李嵇面前,“李大人看完自然明白。李大人要是能帮朱颜此忙,朱颜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