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瑶双颊绯红,眼含星光,就这么盯着他道:“方才昼影一出你府上就直奔安善街,我担忧它惹出祸事,以为是你故意设计陷害我。”
赫连池轻咳两声,视线掠过闻瑶,看向以一副乖巧姿态立在那的昼影,“这会你当街纵马的事怕要传遍整个奉天城了,你还是想想该怎么应对吧。”
按燕国律例,当街纵马要处以重刑,损害财物者二十大板,伤人性命者流放千里,闻瑶自觉没损害财物,也没伤人性命,等闲不敢来犯,因此毫不在意道:“传遍奉天城算什么,要传遍天下才好,我要让昼影千载留名。”
然而,闻瑶忘了一人。
她刚领着闻玏回到公主府,还没坐下好好歇会,就有一名净官使行色匆匆的上前禀报,“殿下,金林院正判司苏在外求见。”
闻瑶一愣,料想司苏来意,当即说道:“怎么又是他,不见。”
彭察满脸为难道:“那正判带着一队金林使,声势浩大,引得不少百姓侧目,若拒之门外……明日朝会,谏官们恐要弹劾殿下啊。”
闻瑶虽并非朝廷官员,但她奉命掌管羽林军赤甲营,那可是足足五千精锐铁骑,就驻扎在皇城之外,是朝中诸多势力的眼中钉肉中刺,哪个不想找机会拔除。
当街纵马或许不是什么大事,可把金林使挡在门外,就算抗旨不遵了。
手握圣上亲兵,却抗旨不遵,岂不拿刀往自己脖子上架。
饶是闻瑶再不情愿与司苏打交道,也只能让他进来。
司苏仍穿着那身石青色锦袍,仍是不卑不亢、昂首阔步,与当日拦驾并无两样,“微臣金林院正判司苏,见过公主。”
一字之差,官升六品。
在闻瑶眼里,他就是小人得志,跑到这来耀武扬威了。
“正判大人,怎么,上回不畏强权之举让你尝到了甜头,还想再来一回,坐坐那主判的位置?可你不能赶着我一家来杀吧?”
“殿下此言差矣,微臣不过秉公办事,殿下午时左右在安善街、临川街、苍玉长巷……”
闻瑶不想听这些废话,开口打断他,“正判大人只管说,要给我定个什么罪?”
司苏道:“殿下恣意纵马使得百姓惊慌,不少商贩在混乱中丢失了财物,遵从律法,殿下应当一一赔付,马匹充公,仗刑二十。”
话音未落,满堂惊呼,就连闻瑶都被气笑了,“古人云智者多疑,我真是多疑到蠢,竟然还猜忌你是不是背后有人指使。”
司苏并非什么世家子弟,寒窗苦读十几载才混得一份功名,不懂得结交权贵,也不懂得趋炎附势,自然看不清朝廷里的暗流涌动、势力纷争,闻瑶这番话令他稍感困惑。
闻瑶见状,没有深说下去,只笑着道:“正判大人是不是看书上写着,王公贵族犯法与庶民贱籍同罪就当真了?”
司苏拧起眉头道:“微臣只知圣上曾言,皇子公主犯法,皆交由金林院审理议罪。”
“大人这么听圣上的话,难道不明白为官者最重要的是学会揣度圣意吗?闻氏立国三百余年,历经十六代才有了如今的威仪,你今日把我带去金林院庭仗二十,我明日便可生龙活虎,敢问皇族的脸面呢?”
“百姓们自会认为圣上治国严明,更加拥戴圣上,此乃民心所向,哪里不妥?”
闻瑶收敛了笑意,用眼角余光睨着他道:“把民心所向得天下挂在嘴边的多半都是反贼,王权之下,何谈公允,比起拥戴,我闻氏皇族更看重的是敬畏,正判大人未免过于天真了,怪不得翰林院容不下你。”
司苏想起他自入官场以来遭受的种种排挤与针对,不由满腹委屈,正因有委屈,他不能向闻瑶俯首听训,“为官者,当清廉,当慎重,当勤勉,当修身为民,这是微臣信奉的道,请教殿下,何错之有?”
闻瑶心中一凛,终于正视他,“错在你只是一个无权、无势、无万贯家财的六品正判,若王公贵族子弟信奉此道,文武百官皆会交口称誉,而你呢,妄想螳臂当车,愚不可及。”
“……”
“等你有资格站在朝会上,敢与天子群臣论为官之道,本宫自会到金林院领那二十仗刑。”闻瑶沉默片刻,吩咐一旁的彭察:“你随正判大人走一趟金林院,该赔付的钱财尽数赔付,至于昼影,先送到赤甲营那边。”
司苏还想说什么,可闻瑶已然起身离去。
彭察不是章辽,不会给司苏留情面,他挺起腰,冷哼一声道:“正判大人莫要得寸进尺了,圣上把我们公主当眼珠子心尖肉一般看待,连根手指都舍不得动,大人倒好,一开口便要仗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骨头有几斤几两。”
有闻瑶一针见血的切中要害,这点冷嘲热讽于司苏而言又算得了什么,他不失风度的对彭察笑道:“这位大人说的是,司苏受教了。”
彭察见司苏受他奚落却并未动怒,心想此人若学会了忍辱负重,他日必成大器,还是不要太得罪的好,当即调转话锋,也笑着道:“司苏大人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