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瑶醒来时,天已大亮,她许久没有这么踏踏实实的睡过一觉,可谓精神振奋,欣喜之余更确信问题是出在空来身上了。
空来若不是会妖法,那就是她求而不得的心上人。
想想倒是合情合理的。
空来两岁就出家,是个天生的和尚,还俗相当于要他性命,想跟空来厮守终生,除了空来谁都不嫁,宁愿孤独终老,这可不单单是丢脸那么简单……如此脑袋缺根筋的事,难怪她守口如瓶。
闻瑶叹了口气,心说自己失忆前对空来必定是死心塌地的,什么都忘了还这般惦记。
可这和尚纯粹一个绣花枕头,到底哪里值得她死心塌地?
闻瑶盘腿坐在床上,托着脸冥思苦想,连空来推门而入都没有察觉。
“现已晨末,殿下为何还不离去?”
“这个时辰啦?怪不得我又渴又饿,帮我倒杯茶。”见空来站在那分毫未动,闻瑶便故作有气无力,懒懒的倚着床架说:“快点快点,不然渴死了,你还要找地方埋我,怪辛苦的。”
不知空来是没有七情六欲,还是善于隐藏情绪,这样他也不怒,只取了一个杯盏,斟满茶水,送到闻瑶跟前。
正所谓茶满欺人,酒满敬人,空来在无声的表达愤懑。
闻瑶渴的厉害,不甚在意,借着他的手,低头抿了一口,方才接过,舒舒服服的饮尽,紧接着又笑眯眯的评价道:“茶不错,杯也不错,没看出来你还挺会享受。”
空来垂眸敛睫,声如泉水般澄澈,“殿下究竟怎样才肯走?”
“我不喜欢仰着头和人说话。”
“……”空来坐到椅子上,与闻瑶平视,“殿下是失忆,并非失魂,我的确无能为力,何苦在此纠缠?”
“我知道,我来找你不是想找回记忆,是我睡不着。”
“卯时寺里撞钟,响彻云霄,殿下眼皮都不动,可见睡得极好。”
“对啊,你算说到褃节儿上了!为什么在这里就睡着了呢?”
闻瑶自问自答道:“打从失去记忆后,我每天夜里都会梦到一个男子的身影,就像中邪了似的,只要梦到他,即刻就会醒来,再难入睡。我的贴身侍婢说,我有个求而不得的心上人,想来梦中的男子,就是我的心上人。”
空来双目微张,颇有一些艰难的问:“殿下莫不是以为,这人,是我?”
闻瑶煞有其事的点头:“要论求而不得,放眼整个奉天,除了你也没别人啦,我在皇宫里睡不着,在公主府里睡不着,怎么到你这就能睡着?你要不是我的心上人,就给我一个合理解释。”
“……这两年间我从未见过殿下。”
“哎呀,你这么解释我根本不能信,我什么都不记得,随你怎么说。”
“殿下可以去问婢女,问侍从,问正初住持。”
“问谁都没用,不往远了说,我今日来此,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我没有欺骗殿下。”
“少来这套,你几个时辰之前刚骗了纠察。”
空来哑口无言。
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但闻瑶能感觉到他想为自己辩解,又无从辩解的懊恼和无奈,这一点不似作伪。
可话说回来,他想借此机会摆脱困扰也不是没有可能。
闻瑶非常有自知之明,“你不想承认,我能理解,你一个做和尚的,要恪守清规戒律,断绝七情六欲,别说我是公主,就是嫦娥下凡跟你谈婚论嫁也没戏。”
“我没什么可承认的……”
“好了好了,我又没有想纠缠你,现在你是不是我的心上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你这里能睡个安稳觉。”
空来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一颤,“殿下的意思是?”
闻瑶好声好气的和他商量,“我以后每天晚上都来你这睡,直到我不再做噩梦,行吗?”
空来愤然起身,盯着闻瑶道:“荒唐!荒谬!不可理喻!”
闻瑶知道自己的提议是很荒唐,很荒谬,很不可理喻,就算被空来指着鼻子骂也没底气反驳,只得插科打诨、胡说八道,“欸,你终于发火了,这样才对嘛,不能什么事都憋在心里,我父皇为什么长寿,他一点点委屈都不受的。”
“你……你不怕我去告诉陛下?”
“尽管去,只要你踏出钦天寺的门,我就把你打晕了绑回公主府,我发誓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对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败坏你的名誉。”
闻瑶说这话时一副“你看你看,我多贴心”的模样,真是叫空来束手无策,怔怔半响,又重新坐回椅子上。
闻瑶不禁笑道:“你说我失忆之前,是不是就这样缠着你,所以你才烦我?”
空来气的连殿下也不叫了,“你失忆之前,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隆昌三十八年二月。”
隆昌三十八年二月……
闻瑶记得那会燕梁刚刚开战,她请命去幽州押运粮草,临行前来过一趟钦天寺,以求燕国战胜,将士平安。
她当时有见过空来吗?
啊!是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