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他与榜眼一同入的翰林院,修书撰史之余常在御前行走,为老皇帝起草诏书,可谓前程似锦,但因不懂翰林院章法,站错了队伍,这才被排挤到金林院。
章辽是老皇帝身边的旧人,叫他一声探花郎尽显亲近之意。
司苏也知世故,寒暄几句后壮起胆子向章辽探听道:“依官使大人之见,公主可会为那佃农洗清冤屈?”
章辽这会反倒故弄玄虚起来,“你且看罢。”
公主府内奴仆众多,光是厅堂便有数十人在旁侍候,可进进出出鸦雀无声,让司苏心里很是没底。
闻瑶安顿好闻玏,唤来流光,低声吩咐道:“去把孙掣给我找来。”
流光领命,派人去寻。
闻瑶又看向稍显拘束的司苏,“少判无需多礼,请坐,本宫今日自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多谢公主。”
司苏坐定,稍一抬头,此刻方才看清闻瑶的脸,心中猛地一颤,连忙收回视线,望着自己腰间玉坠默默不语。
貌似无盐?
这究竟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闻瑶察觉到司苏顷刻间的失态,倒没有多说什么,她毕竟是个女子,也存一份要好的心思,刚在天生的和尚那受了挫,有司苏这般翘楚为她貌美而惊艳,她欣喜还来不及,又怎会怪罪呢。
大约半炷香的功夫,侍从寻来了孙掣,孙掣踏入厅堂时本浑身轻松的,可见到司苏,脸色大变,摆明了做贼心虚。
闻瑶暗暗叹了口气,厉声问孙掣,“听闻你打着本宫的旗号在外面胡作非为,可有此事?”
孙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殿下切莫听信那些屠沽之辈的谗言,我行事皆按照殿下吩咐,岂敢自作主张啊!”
“按照本宫的吩咐?本宫让你在秋收之际强占良田了?”闻瑶一眼看透他心思,沉着脸把丑话说在前面,“你若胆敢仗着本宫记不得这两年间的事,就肆意欺瞒,下场你自己掂量!”
话音未落,绿波、凝露合力将那把黑金重刀抬到了供案上,闻瑶紧盯着孙掣,一只玉手轻抚刀柄,威胁之意无须言表。
孙掣了解闻瑶为人,也清楚那黑金重刀的可怖之处,额上立时涌出大颗汗珠,身体也颤抖不停,他难以承受闻瑶施压,老老实实的全都交代了。
“殿下,殿下之前的确命我去盖一栋别院,我见那里依山傍水,是块好地界,就……就一时起了贪念,想趁着秋收买下,再把粮食转手卖出……”
“本宫可曾亏待你?”
“不,不曾……”
“那你每月例银都花哪去了?”
流光在旁道:“殿下,他刚从赌场回来。”
闻瑶了然,只有赌徒才会做出这等蠢事,“当日撞石身亡的人是谁,你又为何非逼死那佃农?”
孙掣抖的更厉害,与此同时落下泪来,“堂弟,是我堂弟……”
闻瑶斜睨司苏,虽未开口,但眼里清清楚楚写着一句话:这事你刚刚怎么没说?
司苏讪讪一笑。
闻瑶估摸着他是没查出来,嘴角一挑,明晃晃的嘲讽。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谁让司苏坐在这看她清理门户的热闹。
孙掣意识到自己难逃一劫,振作起精神,连滚带爬的扑到闻瑶脚下,泪涕交加道:“求殿下看在我娘的份上,饶我这一次!”
“混账!”闻瑶怒骂一声,站起身来一脚将他踢出两丈远,“当着金林院少判的面,你想逼迫本宫徇私不成!”
孙掣重重摔在地上,只觉胸腔里有一股热浪涌动,随即吐出一口鲜血。
闻瑶拾起重刀,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伸出手来。”
“殿……殿下……”
“快!”
孙掣颤颤悠悠的伸出左手,只见刀未出鞘便狠狠落下,一阵疾风扑面,瞬间将他的左手砸成一滩烂泥。
孙掣甚至来不及呼痛便昏死过去,一旁的净奴默不作声的将他拖下厅堂。
闻瑶再度看向司苏,“少判可满意?”
“这……殿下怎能滥用私刑。”
“本宫的人犯错,自然本宫处置,难不成还交由你们那草菅人命的金林院?”不等他回答,闻瑶轻哼一声道:“热闹你应当也看够了,还杵在这做什么,想让本宫给你摆一桌宴席吗?”
司苏踏足官场不久,仍是个皮薄面嫩的书生,被闻瑶三言两语臊的涨红了脸,站也不知怎么站,走也不知怎么走。
到底章辽年岁大了,心肠软,挺身替他解围,“少判大人,这边请。”
司苏点点头,不敢多看闻瑶,跟着章辽走出了厅堂。章辽见他神情郁郁,笑道:“咱们公主很忌讳人家说她御下不严,你今儿个算是碰了逆鳞,但也不必太放在心上,公主嘴上不饶人罢了,金林院那边断不会让少判为难的。”
司苏心中微动,眉眼渐渐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