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瑶碾碎了孙掣的左手,傍晚消息就传到了宫中,李氏在淑贵妃跟前痛哭一场,终于求得恩典,请了位御医悄悄前往公主府为其断手求生。
这人是活下来了,可好好的没了一只手,李氏仍有怨怼。
她不能怨闻瑶,心知闻瑶已经给足了她情面,这事要换到旁人身上够死一百次了。更不能怨司苏,毕竟司苏此举无愧与天、不畏与言,任凭老皇帝也没办法在此事上做文章。
李氏思来想去,怨上了那草率结案的金林正判,若不是他欺软怕硬,孙掣怎会落到这般田地。
思及此处,李氏眼泪一抹又在淑贵妃跟前骂这正判。
淑贵妃今年不过四十出头,从十几岁承宠那天起就被老皇帝当个宝贝似的养在宫里,很禁不住撺掇,也不说先把事情弄明白,立刻就捅到老皇帝那去了。
这燕国律法是老皇帝年轻时耗费大把心血推行出去的,故而极其看重金林院风气,一听说此事,连夜把金林主判传唤到宫中问话。
翌日早朝,便痛斥了几位相关大臣,还贬谪了正判,提拔了少判。
“殿下果真料事如神!一点都没算错!可惜便宜了那司苏,这下他成本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正判了。”
“便宜?资历不够,根基不稳,往后有他苦头吃。”
事情既已解决,闻瑶懒得再多费口舌,她昨夜又受噩梦烦扰,寅时未至就醒了,愣睁着眼睛到天亮,这会无精打采的伏在案几上,不由的悲从心中来,“苍天啊,我想睡个安稳觉就这么难吗。”
流光壮着胆子提议道:“殿下,不然……今晚睡前服用一点蒙汗药?”
闻瑶抬眼,颇为无奈的看着她,“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可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呀,身子早晚会熬坏的。”
“用蒙汗药把自己迷晕过去,那是长久之计?”
“或者请个道士来看看?再不济萨满也好……”
流光越说越离谱,闻瑶实在没心思听,干脆站起身来去寻闻玏。
闻玏正由桐君陪着在院子里放风筝,见闻瑶忙挥手道:“小九小九,看哥哥的燕子!飞的高不高!”
对于这个心智只有五六岁的哥哥,闻瑶疼爱归疼爱,却不太喜欢同他耍这些小孩玩意儿,“你在宫里放风筝,好不容易出来也放风筝,不嫌无聊吗?”
“那要做什么呀。”
“嗯……我带你出去转转,就我们两个。”
闻玏摇头,一把抱住身旁的桐君,软声软气的说:“要带桐君一起。”
闻瑶忍不住拈酸道:“好,带着桐君,那等你将来成亲,洞房花烛也带着桐君?”
“要带,要带的。”
“……”
闻玏依赖桐君,更甚依赖淑贵妃,这让闻瑶不禁担忧,就如她所言,闻玏虽痴傻,但再过两年肯定是要成亲的,那王妃不说容貌才情多么出众,可必得是位家世清贵的女子,嫁给闻玏,已然屈就,如何能再容得下一个寸步不离的哑奴?
闻瑶看向桐君,见她低着头,垂着眸,从头到脚没有半点可以称得上略有姿色的地方,就是那种扔到人堆里即刻会消失不见的寻常女子。
寻常女子……会说话也行啊。
但凡桐君会说话,单凭她对闻玏这份好,闻瑶就可以力排众议把她推到十七王妃的位置上。
偏偏桐君是个哑奴。
即便闻瑶不太看重这些,也觉得让一个姿色平平的哑奴做十七王妃,着实是糟践了她哥哥。
“罢了,我带你们上梨园看戏去。”
“看戏!好啊!”
燕国的戏和曲是两回事,戏多为下九流的东西,难登大雅之堂,宫里是严令禁止的,不过闻玏爱看,闻瑶也爱纵着他。
叫侍从备好车马,三人径自来了梨园。
闻瑶和闻玏模样有七成相似,又都是锦衣华服,气派十足,小二哥远远瞧见,赶忙上前来招呼,“少爷小姐来的正巧,顶头最好的雅间空着呢,快里面请!”
“嗯。”闻瑶轻轻应了声,一面牵着闻玏往楼上雅间走,一面歪过头对桐君道:“看赏。”
桐君知道要来梨园看戏,早已备下赏钱,打点了伺候周到的小二哥。
这梨园的规矩是每日有六场雷打不动的定戏,每隔一个时辰唱一场,中间的空档留着给雅间的达官贵人们点戏。
闻瑶刚坐下,小二哥就识趣的送来了戏折子,“小姐请。”
“前面都排着什么戏?”
“一出闹地府,一出斩煞神。”
闻瑶撇嘴,翻开戏折子,想找点阳间的故事,看到内页却不由一愣,“诛宋赤……”
小二哥道:“这是前阵子咱们班里新排的戏,很卖座,一天要唱十来场呢。”
闻瑶展颜道:“就来这个,唱得好重重有赏。”
小二哥领命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