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沈昭是个学神,那叶境便是个学痴无疑了。
刚开始叶境还远远观沈公子的佳作,读着读着,人就凑到桌前了,这会儿脸都快贴到纸上了。
一副拜读到大作、如痴如醉的模样。
“诶诶诶,境兄,什么情况啊。”
方庐手动把叶境和沈昭的文章强行分隔开,将两份作答叠在一起倒扣在书案上。
叶境看不成沈昭的文章,便去问大作本人:“沈兄弟称学官一道‘不学懂不得,学了记不得’,这个论点甚至新颖,你是怎么想到的。”
沈昭做学问其实很放松,从不把自己紧绷成一根弦,不把科举考试当成头顶一朵乌云和毕生追求,正因如此,他眼界广、思想深,常常能从世人想不到的角度去立论。
“自古以来,谈论为官一道的书数不胜数,众所周知的《百官志》一书,名为‘百官’,实则记录的官职超过了千种,可不就是‘不学懂不得,学了记不得’……”
沈昭侃侃而谈,叶境听得如痴如醉,剩余方庐和众人众脸懵。
叶境不是个不插话、不打断的守礼节之人,不耐道:“你俩要谈学问私下谈去。”
他转向叶境:“境兄弟,什么就‘妙’啊,他写的跟你比到底如何?”
叶境虽是个学痴,脾气却是一等一的好,三翻四次被打断也不生气,真诚赞道:“沈兄弟的文章远在我之上。”
叶境、众人:“……”
还能不能行了,随随便便来的新生,竟是连叶境都奈何不了的人。
叶境狐疑道:“沈昭,你不会作弊了吧?”
沈昭抬起头,也不生气,不紧不慢道:“怎么说?”
“你怕不是以前写过《为官论》有关的文章,今日正好照葫芦画瓢搬来的?”
“说实话……”沈昭顿了下,扫了一眼众人紧张的表情,这些人大概都希望他是照搬过来的,不然可能有些颇受打击。
可惜沈昭没有同情心,不仅不体谅这群人,反倒火上浇油地说:“说实话,《为官论》这本书,我压根没看过。”
众人:“……”
那你怎么写出来的?
沈昭解释道:“顾名思义,为官之论,论的就是为官之道,大概也能猜到书中内容。我全文避开原著原话,只做解释和论述,再胡乱引经据典一番,你们就看不出破绽了。”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还能这么玩?
他们还惨兮兮地去藏书阁翻阅原书,查阅陆氏此人的生平及其他著作。
叶境和方庐诧异得最为明显,只不过前者是佩服得难以置信,后者是脸疼得不敢相信。
沈昭嘴下不留德:“你们先生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的这本书,古秦陆氏又是哪位,放着大把名家不赏,赏一部藏书阁都翻不出来的著作,可真够难为你们的。”
这话可说出众学生的心里话了,先生可不就是为难他们。
《为官论》谁?古秦陆氏谁?
不知道,找不着,翻不到。
这还不是要怪姓方名庐的,前日课堂上带着众人逃课,还在斋舍中扎稻草人恐吓先生,先生不罚他们罚谁?
除了叶境个学痴不知道原委,以为先生觉得他们水平高了,故意磨炼他们。
方庐承受着四面八方敢怒不敢言的目光,干咳一声道:“这……我学都书院的学生,不配写高难度的题么?”
众人:“……”
那你配你倒是写啊。
沈昭至始至终很悠然,动作舒缓优雅地收拾笔墨,敲着自己的文章问:“你们还找不找先生评阅了,不评我收了。”
还评什么啊,叶境亲口认证的“相差远矣”。
连原著作都没看过,就敢写见解的,他沈昭怕是第一人。
方庐眼睛一亮,仿佛于砂砾中发现了瑰宝。
他这人没其他优点,唯一能让爹娘放心的便是喜欢跟学霸“厮混”,沈昭这等级别的学神,他当然要拉拢收揽。
他拍了拍身边人:“去,把沈兄的点心拿过来。”
“沈……沈兄?”旁边人懵道,“点心?”
方庐一脚把人踹走:“境兄桌上!”
从“那个谁”升级为“沈兄”的沈昭,老神在在地坐在座位上,笑道:“方兄弟不收保护财了?”
方庐这人也算个不拘小节的豪爽人,“嗐”了一声,义薄云天地道:“入了这讲堂的门,就是我方庐的兄弟,以后受我罩,只有欺负人的份,哪有挨欺负的份。”
沈昭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被方庐扯着前襟抄讲义的小书生狠狠扯了扯嘴角。
“报——”
忽然,有个儒生升堂一般从外面跑进来:“报!前线获取重要线报,关于新来先生的!”
这人也是方庐一帮子手下之一,一早被派去打探新来的先生姓甚名谁,何等家世,何等学问,年龄性情如何,若是在他课上逃课,是会被罚抄还是直接打手心……
众学子儒生一听,呼啦从沈昭桌旁散开,围过去听新先生情报去了。
只剩叶境还俯身在沈昭桌前,对新来的先生置若罔闻,继续如痴如醉地欣赏沈公子的大作。
听见“新来的先生”几字,沈昭也起了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