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姒再次遇见那个?与兰景相似的人,是三?日后的一天下午。
她午后处理完公务,忍不住问正在替她硏墨的红袖,“他今日也没有过?来吗?”
他自然指的是齐云楚。
红袖摇摇头。
秦姒心里不免生出一些恼意,将手中的一份奏疏重重放在案上。
明明是他心心念念自己的阿姐,到头来反倒指责她,生了她的气,两三?日都不见人影,简直是岂有此理!
她瞧了一眼外面晴好的天,天气尚好,想?起好久没有去?看云清。
她如今都不敢公然的在紫宸殿召见他。偶尔见到也是在上朝的时?候,且都是以国事为主。有时?候下了朝,她想?与他说两句话,齐云楚立时?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来,她便将关心的话咽了回去?。
所以她一般都是抽出闲暇时?间出去?他府上走一走,一方面去?看看他,一方面与他讨论一些不方便旁人知晓的有关朝堂之上的事。
她觉得自己对齐云楚都迁就?成这样,他越发得寸进尺!
“你说,朕是不是太惯着他了?”
红袖掩嘴一笑,“难道不是因为陛下太喜欢齐世子了吗?”
秦姒仔细一想?,这两日他不在,她确实总是缺点这殿中缺了点儿什么。
不过?不能这么惯着他,她收了东西,“今日天气好,咱们出宫转转。”
……
秦姒到了太傅府的时?候,云清正在院中的那棵海棠树下看书。
他大抵是没想?到她会来,愣了一下,随即放下手中的书迎了上去?。
“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秦姒笑笑,“我若说想?你了,你信不信?”
云清叫人送了茶来。
秦姒见他神色淡淡,心里一动,握住了他冰凉的手,“你在怪我?”
“没有。”
他虽说是没有,可神情分?明是怪她。
秦姒陪他一块坐在海棠树下,靠在他肩头,与他一起看他手里拿着的书。
云清转头看了她一眼。她今日着了女装,满头乌黑油亮的青丝随意的用?一根玉簪子固定?住,也不知是不是太阳太过?耀眼,未施粉黛的脸颊越发显得白皙透明。她眼睛微微眯起,浓黑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饱满的唇嫣红有光泽,与平日里着冕冠的女帝判若两人,一如多年前的模样。
她似是发觉自己在看她,声音故意拉得很?长,“云清呀……”
云清伸手轻抚她的脸颊,“如今你觉得可高兴?”
“为何问这个??”她心里突然有些疼,好像什么东西啃噬着她的心,下意识捂住了胸口。
“我想?回清河了。”
“你要走?”秦姒立时?坐直身子,向来沉静无比的眼里闪过?惊慌。
“陛下现在大业有成,已?经不需要我了。”
“谁说的!”秦姒舍不得他走。她从未想?过?如果燕京城没有云清会怎样。
她一直觉得无论如何他们会一直在一起。
“你是因为他不高兴吗?我——”
“如何?”云清看着她,清冷的眼眸映进她迟疑的表情。
秦姒不知道如何,她不想?云清走。
云清伸手摸摸她顺滑的发丝,嘴角浮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陛下,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
秦姒出了太傅府心情更加糟糕。
她没有坐马车,一路疾走,衣带生风,一时?就?连红袖与十一都未很?上。
她走的太急,头也未抬,一不小心撞在了一堵墙上,顿时?只听“墙”闷哼一声。
秦姒这才醒过?醒过?神来,只觉得前额疼的厉害,下意识抬头看了对方一眼,一时?愣住了。
眼前雪白轻裘,一身清贵的男子捂着被她撞到的地方,漂亮的眼眸眼波流转,一语双关,“真是巧,又跟阁下撞上了。”
秦姒在他灿烂的笑容里一颗心跟着荡了荡,目光胶着在他那张叫人见之难以忘怀的面孔上,僵在那儿半天才道,:“确实巧。”
燕京城这么大,一个?月瞧见三?回。
“既然这么巧,何不赏脸去?旁边的茶楼一起喝杯茶?”
秦姒无有不应允的道理。
已?经追过?来的红袖在一旁提醒,“主子,时?辰不早了。”
秦姒此刻眼睛里只看得见眼前这张朝思暮想?的面孔,哪里还?听得见她说什么,甚至都没问对方去?哪儿,跟着便走。
红袖与十一对视一眼,瞧着前面走远了的一白一红两抹身影,低声道:“陛下是透过?他看兰大人,还?是真就?瞧上他?可不管再怎么像,除非兰大人活着,不然,年龄也对不上啊……”
“陛下自有打算。”
十一往她跟前凑凑,悄悄伸手想?要去?牵她的手。
红袖发现了她的意图,连忙低头追了上去?。
十一垂头丧气的跟在后面朝着西街去?了。
西街有一座极为出名的茶楼,叫观雨楼。它出名的并非是它的茶,而是那里的点心。尤其是一道用?茶粉做的口感十分?特别的点心,有一个?十分?雅致的名字,叫梦生。据说取材不易,所以想?要吃,还?要提前预约。
秦姒从前跟着兰景常来这儿,后来兰景不在了,她再也没有踏足过?此处。
如今故地重游,她竟生出隔世的感觉。眼下她看着面前的这道茶点,抬眸瞧了一眼坐在她对面的人。
他似乎瞧出了她的心思,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我今日出门之前掐指一算,必遇贵人。既是贵人,必定?拿出最好的招待,所以提前定?了这里的位置,果然,遇见了。”
秦姒没有说话。就?算是眼前的人再相似,可她也知道他不是。
他这么处心积虑的接触她,到底怀了什么心思。或是燕京城哪位世家公子想?要引起她的注意?她可以回去?翻翻那些送进宫的画像。
不过?现在她迫切的想?要知道另外一件事。
“你叫什么名字?”
他说了下次见面一定?会告诉她。
“把手伸过?来。”
若是旁人说出这样的话,秦姒必然理都不理。
可眼前的这张脸眼下无论叫她做什么,她恐怕都忍不住会答应。
他拉过?她的手,用?带了玉扳指的那只右手食指在她手心一笔一划写着自己的名字。
秦姒只觉得掌心一阵痒意,一颗心都跟着颤抖起来。
她皱眉,突然捂住了胸口。
方才与云清在一起时?的那种?疼痛又来了。
兰溪瞧着她面色突然变得不大好看,皱眉,“你还?好吧?”
她摇摇头,挤出一抹笑意,“你继续。”
待他写完了,她面色惨白,水润的杏眼里渗出水光,声音有些沙哑,“你姓兰?”
长得跟他一样,也姓兰!
他到底是谁?
对面的人似乎没有瞧见她的异常,夹了一块点心放到她面前,眼波流转,“怎么,这个?姓很?少见吗?还?是——”
“阁下也识得姓兰的人?”
……
秦姒回宫的时?候,已?经是酉时?三?刻。一进殿,就?瞧见多日未见的齐云楚坐在她宫里头等她。
“你去?哪儿了?”
齐云楚坐在那儿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秦姒心虚。
“宫里太闷了,出去?转转,你怎么了?”
“是吗?”他上前替她解了身上的火红狐裘,低下头在她颈窝嗅了嗅,“没碰见什么人?”
秦姒心里咯噔一下,“你找人跟着我?”
“当然没有,你身边潜伏着那么多的暗卫,我怎么会叫人去?送死。我只是太想?你了……”
他说着,突然将她抵在门上低下头堵住了她的唇,肆意又疯狂。
床下的齐云楚日常虽然冷漠骄矜,可还?算是知礼仪,懂教养的君子。床上的齐云楚就?成了毫无节制的衣冠禽兽,缠起人来没完没了。
那一日,他也不知是不是知道她出去?见过?云清,一直折腾她到半夜,毫不留情的发散着自己的精力。以至于次日醒来,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散架了。
齐云楚已?经不在殿内,可她身上已?经仔细清洁过?还?上了药。
红袖红着一张脸进来的时?候,瞧见她坐在那儿披着被子一动不动,乌泱泱的发丝散在胸前,趁着一张雪白的小脸,细眉弯弯,妩媚动人。
“齐世子才走不久。”
秦姒掀开?被子瞧了一眼自己身上被他弄出来的痕迹,捂着头道:“朕怎么觉的自己这个?皇帝当得如此憋屈?”
这个?齐云楚,是狗吗!
见云清还?得偷偷摸摸,回来之后瞧见齐云楚昨晚那个?神情,就?好像捉奸一样,好一顿收拾她。
红袖小心翼翼,“云大人也就?算了,若是被齐世子瞧见陛下与那个?兰公子见面恐怕就?不好了。”
那个?叫兰溪的公子临走前约了陛下五日后去?京郊梅园赏雪,陛下居然答应了。
“朕知道他不是兰景,可是朕一瞧见那张脸,便什么都忘了。”
秦姒叹气,“服侍朕更衣上朝。”
她掀开?被子正准备起床,腿一软,差点没跪了。
就?连红袖瞧着她身上的痕迹都忍不住心疼,“齐世子怎如此不懂得怜香惜玉!陛下也真是,由着他胡闹……”
说起这个?,秦姒想?起昨夜情景,只觉得更加委屈,十分?的羞于启齿,“你不知道,他,他如今手段了得……”
红袖虽不知他如何“手段了得”,但瞧着陛下这个?模样,必定?是……
她一张脸涨得通红,低着头赶紧替她穿好衣裳。
那天早朝秦姒一早上都扶着腰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
朝臣们瞧着一身冕服越发显威严的女帝一直阴沉着脸,心中十分?的忐忑。
大家各自在心中反省自己是否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被一向英明神武的天子知道了,越发的小心谨慎。
就?连御史台的这天早上也夹击紧了尾巴做人。事情挑最重要的说,没在那儿如往常一般瞧见谁在早朝的路上当街不顾形象的吃了一块油饼,或是抓着某位大臣的私德博古论今的往死里参奏,大有天子不重处不罢休的执着。
秦姒端坐在上方看着齐云楚眼观鼻,口观心,一副事不关己的站在那儿,忍了又忍,才勉强忍住抄着手里的东西朝他砸过?去?的冲动。
早朝结束之后,秦姒用?了早膳又开?始处理公务。
齐云楚这时?候过?来了,手里还?提着食盒。
秦姒闻着那股香味,肚子里的馋虫都给勾出来了。
好像是鲜肉馄炖!
味道像是谢毓旁边那家酒楼里做的。他们二人上个?月去?过?一次,她一直对那里的味道念念不忘。
可是她不想?跟他说话。
齐云楚上前从她手中夺过?奏疏放到一边。
“齐云楚,你太放肆了!”她瞪他一眼。
齐云楚仿若未闻,将她面前东西清走,将食盒里的东西摆到她面前。”
果然是放了麻油与虾皮的鲜肉馄炖,居然还?冒着氤氲热气儿。
好香!
“外面买的?”她说了句废话。
“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