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海棠的花瓣儿,鲜红如血。
佟佳仙蕊叫住她,不要动。
随后,轻轻的,将这朵海棠花插在她左侧发髻上。
“真好看。”
她笑?着,轻哼一声,“苏贵人真是人比花娇,怪不得皇上喜欢,是本宫,本宫也喜欢得紧。”
她意味深长道:“这海棠,也分品种,有些红的,有些淡色,名?字却是一个,都叫海棠,譬如本宫宫里的月季。”
“不过?这花儿呀,有凋零期。”
佟贵妃慢条斯理的掸了掸脖颈上落下的雪,“花期长,也短,有事仰仗喜爱,有时也因喜爱堕落,贵人可听明白?”
苏漾装傻:“还希望娘娘指点妾身?一二。”
佟贵妃轻轻一笑?,抬首道:“崔娴姑姑。”
崔娴姑姑从边上出来。
时近晚上,御花园内,没有人赏雪。
在万春亭的直对?面,一处偏僻地?方,崔娴姑姑毫不留情的掀开她左手衣裳,凝视片刻,放下。
“娘娘,守宫砂还在。”
崔娴姑姑第?一次,在苏漾面前,以强势的姿态逼迫她。
佟佳贵妃微眯着眼,微微收起嘴角的笑?,看着在撩起衣袍,放下衣袍都没有任何反抗的苏漾,淡淡道:
“本宫说?的话,看来贵人多忘事。”
凝夏在远处给他?们望风,是崔娴姑姑‘客客气气’地?请过?去的。
留苏漾一个人在这御花园的角落里,和佟佳仙蕊与崔娴姑姑彼此成三角对?立。
苏漾轻轻将撩开的袖口,往下藏好手。
不知为何,她又觉得膝盖疼了,就在刚刚,佟佳仙蕊看似温柔,实则凌厉扫视时,她又想习惯性的往地?上一跪,跪着说?几?句讨巧话,把这话题给带过?去。
然后再给自己来一点点小小惩罚,以示对?佟贵妃的效忠。
可现在身?份不同了,她不再是从前那个,一心只想着成为佟贵妃心腹,然后在双手一摊躺平做咸鱼的小宫女。
如今她也算是皇帝的嫔妃。
不再是佟贵妃的所属奴才,幼时的卖身?契,也早已被当时佟贵妃亲手,当着她的面,撕了。
她微垂着眼,温吞笑?着道:“姑姑好大?的力气,差点将苏漾手给掰折了。娘娘是想吩咐什么呢?”
“妾身?一定照做。”
“可这侍寝一事,娘娘也知道,妾身?除了躺平,也无其他?法?子,能让皇上对?妾身?起了兴致,圆了这房。娘娘若是其他?吩咐,妾身?一定鞠躬尽瘁,这事……难。”
佟贵妃盯着她,说?:“其他?嫔妃,皆以为你?侍寝过?,若不是崔娴姑姑今日瞧见,你?守宫砂还在,本宫也差点被你?瞒了去。”
“本宫说?的话,你?既执意不听……”她嗓音略有暗色,“……当初瞧你?一心为本宫,以为是个老实的,聪慧勇敢,可也没想到,一旦你?有了这机会往上爬,竟是吃里扒外,一点念不得本宫的好!”
这一场聊天,以佟贵妃拂袖而去为终止。
佟贵妃走后,凝夏匆匆上前,担忧的看向她:“主子,刚刚……刚刚贵妃娘娘没为难你?吧?”
苏漾抬眼笑?她,“你?这么担心呀。”
凝夏微红耳根,轻咳一声:“主子以前,是承乾宫里的。”
她不欲在这方面多说?,任何一个,从宫女至后妃的角色,都不会太想让别人提起过?去。
不仅是一番羞辱,还是对?她卑贱身?份的讽刺。
“娘娘可给主子一些东西?”
苏漾挑了挑眉:“你?可说?的是这个?”
她掀开大?氅,从袖口里伸出手,摊平。
上面是一包助兴的药。
这有些太显眼了,凝夏急忙把她手捂住,看起来似乎是奴才心疼主子,露出手吹了风。
她紧紧握住,“主子,你?千万不能用!”
苏漾淡淡一笑?,“谁说?我要用了。”
皇帝要是知道,她在吃饭喝酒的食物里,搞了这个,且不说?能不能侍寝成功,事后都是被佟贵妃拿捏把柄的一个东西。
别说?好端端的,怎么生出无名?大?火。
苏漾算是对?历史上的康熙,多了几?分真实的了解。
生性多疑。
可不会就这么被她糊弄过?去。
苏漾在御花园内,赏了一会儿景,乘着夜色回了宫,听凝冬回来说?:
“皇上今日去了皇后娘娘那,应该不会过?来了。”
她兴奋往里面走,走进?来瞧见娘娘发髻上戴着的红海棠,惊讶道:“主子,你?们去御花园了?”
苏漾撩起眼皮,手里揣着暖炉,“咋啦。”
她和凝夏去御花园时,凝冬不知道。
红海棠是御花园特有的花,一般别处是没有的。
凝冬握了握拳头:“听说?皇上回宫,也去御花园赏花了!”
苏漾与凝夏对?视了两?秒,皆在彼此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凝重。
凝冬还不知道,笑?嘻嘻的说?:“主子,晚上想吃什么?”
今日忙了一天祭祖,苏漾下午是在马车上吃的,明日还要去其他?地?方,存了些干粮,路上干咽了没有多大?食欲。
“随便吃点就行。”
苏漾口腹之欲没有以往那般好,许是存了心事,导致她最近看到皇帝,都不敢直视。
生怕他?再来追问,你?到底是不是苏漾。
有一番话堵口,奈何心里抻得慌。
一个疑似穿越者,当了皇帝,还差点跟她谈起了恋爱,临行一脚。
这事真的有点无厘头。
她需要时间缓冲一下。
手中?捏着的药包,苏漾静默许久后,起身?将里面的药末倒了水,掺和匀净一滴滴倒入台阶下的缝隙中?。
了无痕迹。
而外面层层包裹的纸包,被她扬手一弹,准确无误的扔进?火堆里。
明火燃烧,映得她眸光沉静如水。
接下来的日子,很是闲暇,没人给苏漾找事做,她就安安心心的抄写佛经,佛经差不多抄完了,她的小篆字,不说?赞不绝口,也不至于被人嫌弃。
她在书房,在抄写佛经上的最后一行。
一行结束。还有最后一张宣纸。
她用英文连笔,写了一串单词:
Howeverlongthenight,thedawnwillbreak.
——不管黑夜有多长,天亮总会到来。
她写完,凝神看了一炷香时间,看得身?边凝夏不明所以,小声问:“主子,这是什么?”
在她眼中?,就跟鬼画符似的,一个都看不懂。
从内务府出来的宫女,不说?能认多少字,起码本朝的一些基础简单的字,还是能看懂。
凝夏看不懂这些是什么,弯弯曲曲的,像扭来扭去的蚯蚓。
苏漾道:“一个回答。”
她叠好这份宣纸,放入书房一个抽屉里,存着。
如果有一天,皇帝能看见,且她不在宫内,或者不在清朝后,他?的这份试探,也许会得到想要的答案的。
年关很快过?去,初六皇帝开始早朝。
这些天,只有除夕夜时,康熙把她叫去了乾清宫,其余时间,在太皇太后,与皇后那。
前朝一忙碌,不分昼夜,两?三个月不来一次后宫,都是非常正常的。
还是去年云南那事。
吴三桂起兵谋反,而康熙正在与大?臣商议,派谁前往剿匪。
一茬一茬的嫔妃,今天这个中?午端了暖身?的营养汤,被拒了。
明日那个嫔妃,拿着绣好的荷包,说?想见皇帝一面,亲自交给他?,若有不喜欢,她可以随时改针。
是的,明日那个是宜嫔郭络罗氏。
她手巧,绣了一个龙腾九天,翱翔天际的一个荷包。
凝冬绘声绘色的说?:“主子,你?可不知道呀,被梁公?公?拒绝以后,宜嫔面上温柔的笑?,转过?身?那笑?就没啦。变得可真快!”
苏漾吃着果脯,两?手下五子棋,乜了她一眼:“这么多嘴,小心被人嫌弃。”
“主子不嫌弃就好。”
凝冬厚着脸皮,也过?来,和她下一手。
五子棋初时复杂,学了两?盘融会贯通,凝冬也能在三局两?胜里,赢她一把。
代价是,今晚凝夏守夜。
这样凝冬晚上就能睡个好觉。
苏漾为了不让凝夏晚上喂蚊子,努力下着,维持在五五分,可算挣回了一点颜面。
送年后的第?二日,皇帝在前朝大?发雷霆。
说?是当时一起商议的几?个臣子,都遭了训斥,灰头土脸的从乾清宫滚了出来。
第?二日顶着簌簌冷风,大?清早的往朝堂去,中?午下朝又跟着去了乾清宫,继续商议云南一事。
苏漾烤着火,认真翻了一页,苏麻嬷嬷给的书。
其中?晦涩难懂,不太好理解。
凝冬又不知哪吃了一嘴八卦,“今日佟贵妃娘娘过?去了,还没进?去,就被撵出来了。”
她用这个‘撵’字,简直惟妙惟肖。
虽说?不可能场面如此滑稽,但一经过?凝冬的嘴巴,就像是长了表情包,自己就蹦跶入了苏漾脑子。
“说?是佟贵妃当时都哭了,才回了宫。”
“当时许多宫人瞧见了,也不是奴才一个人知道。”
苏漾听到佟贵妃哭着几?句,已经不太想听了,凝夏见她神色不对?,扯了扯凝冬的手,凝冬一时口水四溅,没注意到主子的表情有所变化,接着说?:
“哭着回到宫里,第?二日再去时,皇上可算让她进?去了。进?去也没待多久,说?是忙,又让她出来。”
“当日下午,太皇太后叫皇上去了一趟,没多一会儿,皇上转身?去了承乾宫。”
“主子,你?猜怎么着?”
苏漾默然片刻,低声说?:“怎么着?”
“贵妃娘娘身?边的那个宫女,主子知道吧?就是玉秀!”
“玉秀升成答应了!现在可不能喊玉秀,说?是皇上为她恢复了本名?,叫乌雅氏.玛琭。”
作者有话要说:凌晨前还有一更~
勿等~小天使们早些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