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功去宣召了徐忠。
皇帝趁他还未到时,回?想了刚刚发生的事。
苏漾睡在美人榻上,翻身时不太舒服,宫女说是西苑受的腰上,本来他没多大其他想法,只是觉得当初自己还不够仔细,黑灯瞎火没仔细看。
可苏漾在屏风后?脱了外层衣裳,露出那节细腰,那颗似痣的暗红色痕迹,其实现在细细回?想起来,那可能是痣,也?有可能是还未脱落的疤痕,让他先入为主?的以为,苏漾是那消失数十年的人。
还是少年的玄烨,偷偷看了姐姐后?背,发现了那颗鲜红入血的痣,震撼不得自拔,未产生的萌芽悄无声?息的掐断。
导致他在看到喜欢的人,后?腰腰伤处也?有这颗疑似红痣时,心神大恸。
冲动下的康熙,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的就相信了苏漾的话。
现在细细想来,单凭借着一颗痣,假装那是一颗痣,也?不足以证明就是一个人。
不说性格差很多。就说年纪。
当时姐姐出现时,差不多也?是十六七岁的年龄,比当时还小的他,足足大了十来岁。
后?来几年再次出现后?,她还是那番模样,毫无变化。
似乎从见?他起,她的人生停留在了十六七岁,而康熙却是在不断长大的。
消失了十几年后?,康熙如今已经二十五,怎么说姐姐也?应该是三十来岁的人了,而不是少女模样,平日里古板严肃,只有在对他时,才会露出几分本姓的活泼。
也?就是这几分本姓的活泼,才被康熙误认为是姐姐。
康熙扣着手中玉扳指,深深的冥想。
大抵年轻的少女,生性活泼又烂漫,总是能差不离的。
可唯一出的问题,他这么多年里,仅仅只在苏漾身上,发现了姐姐的影子。
可姐姐神秘无她,怎么可能会被拘于后?宫,而不得离开呢?
这又是一个悖论。
像姐姐那样的人,不应该是被拘在后?宫里,成?人别人的妻子,儿?女的额娘。
红痣判断不了就是一个人的关键性证据。
就像这个世界上,拥有类似的一模一样的一张脸,也?不可能被认为是同一个,拥有相同人生且经历的人,还有最重要的,赋予人一生的名字。
姐姐从未告诉他,自己的真名。
而少年玄烨,大多以姐姐相称。
康熙波动的情绪,在克制压抑后?,已经冷静下来些许。
不管姐姐和她是不是同一个人,在如今两种?情绪交叠下,康熙多年来对姐姐的执念,以及对喜欢的女孩,他都不会放开她,让她远离自己。
不管是谁。
他闭上眼,恢复如常。
梁九功带着徐忠太医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太医在路上问:“皇上可是身体不适?”
梁九功皮笑肉不笑:“奴才如何?知?道?倒是徐太医,进去了可得小心回?复才对。”
徐忠满脸问号,好端端的,也?不知?康熙宣召他所谓何?,难道是身体不舒服,受伤了?
等皇帝宣召进去后?,徐忠太医甩了甩袖子,就要跪下行礼。
康熙一抬手:“免了。”
徐忠太医还是粗略的行了礼,谨慎细微的问:“皇上宣召微臣……”
“朕近日食欲不佳,你开些方子开开胃。”
康熙东扯西扯,扯了一会儿?,最后?才扯到正题上。
“在被火烧伤后?,可会留下痣类的疤痕?”
徐太医捋了捋胡须,言辞迟疑不定:“这……”
“那颗痣大不大?”
康熙沉吟道:“正常痣的大小。”
徐太医一时没好下定论,刚刚在路上来时,他问梁九功这次来一趟的目的,梁九功给他两眼才让他仔细着回?答。
烧伤的人,除了最近西苑的云榭楼的那位主?子,还能有谁呢?
当时好像,也?没听?皇上说,有烧伤的地方,难道是烧伤面?积浅被忽略了?
康熙既然这么郑重其事的问,徐忠太医必须得小心回?答,万一因他导致皇帝和苏小主?引起感情变化,这反倒不美,成?了他这边出的问题。
“回?皇上的话,自古以来烧伤留下的痕迹,粗鄙难看,也?少有听?说在烧伤的地方,留下痣的。”
“不过这烧伤与烫伤,有所异曲同工之妙。”
“古来有书?记载,某人在烫伤后?留下了一大颗黑痣,后?来黑痣越长越大,影响了身体不得不进行手动切除,也?有用炭火烤灼去痣的。”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微臣行医数十载,一直在宫中帮主?子们看病,主?子也?不会轻易告知?微臣,这种?私密之事。”
“皇上您看到的是痣,还是烧伤后?留下还未去除的疤痕呢?”
康熙默然良久,当时因为情绪躁动,他其实也?没更仔细的去查看,到底是什么。
太医道:“每个人的身体体质不同,也?许同样一件事,在皇上身上,可能留下的是疤痕,但若是在女子身上,那可能就由疤痕转变成?了痣。这些都是五五之数,不能轻易妄下断论。”
“况且微臣之前所制黑玉膏,实际长名为黑玉养颜膏,至今因材料难寻,微臣也?少许给她人,没有普遍性的反馈,效用不错。但因种?种?原料按比例混合,产生的效果,说不准,也?会阴差阳错,促成?这种?痣类。”
“皇上,可是苏贵人……”
康熙眉间郁色,不耐打断他,“行了,朕了解了,梁九功,送徐太医!”
说来说去,徐太医也?断定不了,烧伤后?会成?痣还是成?一条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