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高道长,被传送出魔界后,睁眼看时,已是另一处郊野,不远处是几座稀稀落落的破败泥坯草房。再四下观望,果然不见了一丝妖气,看来已经回到人间。不过,不知兰花是否就在附近呢?
他向前走了几步,就看见侧前方的一块斜坡上,杂草堆里伏扑着一个一动不动的人,旁边还散落着一个小巧的斗篷。
他急奔而前蹲下,小心将此人翻转过来,正是昏死过去的兰花。她的脸白得骇人,嘴角有鲜血不停地往外涌。前胸的衣裳上印满了大块的血迹,极为触目惊心。
“丫头,丫头。”他试了试她的鼻息,若有若无,极为微弱。想将她扶坐起来,却发现她身子软软的,双臂怪异而无力地垂着。仔细一看,原来她的双手臂骨已被折断成两截。再一细查,她的两条小腿骨也同样碎断了。
他连忙往兰花身体输入了一缕真气探测伤情,这一探之下,登时倒抽一口冷气,她的胸口断了几根肋骨,五脏六腑亦因受挤压遭到严重创伤。想不到,那魔女如此心狠手辣,竟会对一名凡躯少女狠下毒手。
当下点了她的穴道护住心脉,从怀里掏出一把药丸,不管有没有用,一股脑儿塞进她嘴里,又将一股真气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她体内。这真气入体,很快激起她体内已有真气的回应,两股汇合在一起,意外地十分相融,往各处经脉流动。她的呼吸慢慢地平稳起来。
高道长撤回真气,兰花的身子便轻轻动了动,微微清醒过来,低声问道:“是高伯伯吗?您没有事罢?”
只是这一说话,牵到胸口,嘴边又有血沫涌出,不禁一阵急咳。
高道长见状,无端地一阵心酸,哑声回答:“丫头,别着急说话,我们都出来了。别害怕,本道会把你治好的。”
兰花咳了一阵,终于停下来,脸上闪过一丝歉然:“对不起,是侄女无用,连累伯伯了。”她说到这里,喘了几口气,忍不住说道,“我全身痛得厉害,又冷,好想睡觉。”
高道长听她说话断断续续,登时大惊,连忙往她体内再输入真气。兰花惨然一笑,嘴边有更多的血沫涌出:“高伯伯,侄女这次恐怕不行了,您甭浪费真气。”
她不是没有受过伤,没有痛过,曾一次一次,从死亡边缘挣扎而回。但从来没有哪一次,痛得她浑身绝望,痛得心尖难以忍受。也许疼痛的次数太多,超过了身心承受的极限,她觉得已经无法负荷了。
她的眼皮沉重得厉害,似乎觉得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拉着她不停地滑向无底的黑暗深渊,慢慢地坠下。
高道长此刻分寸略乱,眼见她精神越来越不济,慌忙道:“花丫头,别说傻话,坚持一下,本道很快就把你治好。以前你的魂魄散尽,我都替你抓了回来,这次不过是些身体的皮肉伤,本道这么大的本事,怎么会救不了你呢?”
“这是不同的。我觉得,挺不过去了。”兰花喃喃地道,声音微弱得可怜。
良久,没有她的声息。高道长再一看,兰花又陷入了深深的昏迷之中。他当机立断,又输了一股真气过去,抱了兰花,几个起跃,消失在郊野的某处荒坡上。
某城镇的一间医馆病室里,兰花全身打着厚厚的夹板和绷带,裹得像个木乃伊(如果他们知道什么是木乃伊的话,肯定会这样形容),脸色如同身上的白色绷带,一样的惨淡粉白。
她没有醒来,依然毫无知觉。不过她的呼呼,比起之前稳了许多。到底那把奇奇怪怪的药丸,还有她体内的真气起了作用。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已经脱离了危险。
这家医馆的大夫,医术也算得上高明,对断骨接肢颇有心得。但兰花毕竟为魔女所伤,非同一般跌打损伤,纵然他倾尽心力,那至少也得个把月后,她的骨头才能够勉强愈合,慢慢恢复过来。他第一眼看到兰花,为她搭脉诊断时,简直吓了一大跳,这外伤内伤之重,乃是他前所未闻。在他看来,能活下去的机率太少了。
高道长第一次板了脸,只提出一个要求:让他的女眷帮忙将兰花全身的断骨接好,生死不用他管。看在那几锭大银的份上,大夫这才敢接下活儿。眼下已经过了两天,女病人还没有醒,若不是看得出她的呼吸逐渐平稳,他几乎担心她就要死在医馆的病床上了。
那道人也真是奇怪,不知是何来历。说是他们是父女俩吧,哪有道人娶妻生子的?说不是吧,道人整个白天不在馆里,说是出去寻找药材。然后傍晚时分,带着一篓他看不懂的或者没有见过的药材回来熬制,总是要忙到大半夜。看那份紧张,分明是长辈对小辈的眼关心,真是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