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君如此疼爱公主,竟然舍得!”兰花愤愤不平。
“‘疼爱’两字,抵不过他那雪姬夫人的三言两语。我原先以为,不要平平庸庸,像男儿般争强好胜,事事要出人头地,博得父王注意,或许能改变什么。谁料到,枉我努力十几年,不过是为有一天成为和亲献物而已。真是可笑之极!”
瑾瑜公主终于呵呵笑了出来。这笑声里,有失落,有伤心,也有不甘。眼泪沿着她的脸颊慢慢滑下,一滴一滴,落在她身上的衣裙上,很快润湿了一大块。
她贵为公主,现在却被当作和亲的礼物,将要卑微地献给鸿国。无论曾经如何高贵,如何尊荣,又怎么样呢?她始终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女啊,有自己的打算,自己的梦想,人生正处在如梦如幻的花季青春。
兰花听了有些心酸,半晌才道:“公主,您不要难过。听说那鸿王,虽然城府极深,不易亲近。但是治国有方,智谋过人,且生得一表人才。公主嫁过去,也未必是祸。”
瑾瑜幽幽道:“我父王想得太天真了!想我母后,也是百越国的一位公主,当年两国联姻结盟,皆因同仇敌忾。意在本国有难之际,能得盟国出兵相援。结果呢,各有心思,一旦需要盟国鼎力相助之时,便装傻推拖。当年我大宁国借故不出兵,而今百越国则坐视不理。更何况因为那雪姬的到来,父王渐渐冷落母后。若不是母后的尊贵身份,在民间又素有好名声,他早就废除母后了。如今提什么和亲,和亲能保得世代千秋?怕是连眼前这一关都过不去。而宁国这帮怕死的庸碌蠢臣,也不过是求个自欺欺人的安慰罢了。我瑾瑜有何能耐,挑得如此重任?既无可将那鸿王迷得神魂颠倒的惊人美貌,亦无将他任我摆布的绝世武功。鸿王野心昭然,志在天下,我凭什么能阻止他的计谋?况且那鸿国的原王后,去年冬才薨毙。素闻他们夫妻俩自幼青梅竹马,婚后琴瑟调和,伉俪情深。鸿王在灵柩大哭不止,守了整整七日,此后数月内不曾临幸其他妃子。我此去,他眼中恐怕容不得我。”
期望以一个女子的贞洁,来换取国家社稷的安全,实在可悲可笑。纵观历史,偏偏有大把人这样乐此不疲地照做。是因为,这是最快最省事的方式吗?
兰花劝慰道:“公主,事情未必你想的那样。其实依我来看,鸿王既然指名要瑾瑜公主,说明他对你有所耳闻。否则,他心中若无你,我宁国公主众多,随便选送哪个不一样?他必会善待于你。”
瑾瑜公主苦笑道:“连你也这么说,这话我都听得腻了。那鸿王此番刁难,意不过在于惑敌,让我大宁国相信他对议和的诚意。想他那般人物,怎可能如父王一般行事,为一素未谋面的公主舍弃江山?况且天下美人如云,像雪姬那样的倾国尤物,若要寻找,怕也能挑出几个来。”
说到雪姬,她的脸上现出一丝恨意,贝齿轻咬,愠怒道:“那贱妇雪姬,心如蛇蝎,分明是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可恨父王偏偏对她言听计从。”
兰花却有些不赞同,说道:“雪姬夫人固然可恶之极,顶多只能算一帮凶。真正的罪魁首祸,却是国君。听说国君以前就极好杯中之物,喜爱美色,只因当时心有朝政,所以还能约束自己,行为不甚出格。雪姬夫人的出现,不过是投他所好,为他寻欢纵乐提供了一个借口。若是他洁身自好,意志坚定,又怎么日日醉生梦死呢?所以说,所谓红颜祸水,大抵是因为男人做错了事,把自己的失误和失败,一股脑地转嫁到这些倒霉的女人们头上,却自己脱了干系,落得一身轻松。”
“妹妹的想法,的确与众不同啊。”瑾瑜若有所思地看了兰花一眼,想不到这一病之后,改变了这么多。兰花嘻嘻一笑,又说了下去:
“再者,依我来看,那天下美人虽多,不如公主聪明;聪明的女子虽多,不及公主美貌;有美貌兼聪明者,又不如公主身份尊贵,文武双全。那鸿王既有问鼎天下之心,逐鹿中原之意,应该是个英雄人物。他怎会娶那些庸脂俗粉呢?因此看来,公主确实是那鸿王的绝佳良配。”
瑾瑜公主被她逗得不由愁眉舒展,嗔道:“你的小嘴倒像抹了蜜一样。原以为你年纪幼小,想不到懂得挺多。”
兰花想了想,才小心说道:“公主,我若是有什么大逆不道之言,你听了可别当真,或者生气。”
瑾瑜公主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轻声说道:“众多公主里,却没有与我真正交好的。这些年来,我与你一直如同亲姐妹,有了心事儿互相倾诉,你说便是,我何曾忍心对你发火。”
兰花这才畅所欲言:“其实,和亲这事虽然听着叫人生气,显得我大宁国窝囊,于公主却是极为有利。如果让公主在宁国选婿,不知会怎样?看看朝堂上那群贪生怕死、胆小懦弱的酒囊饭袋,再看看那些玩世不恭的贵族公子哥儿们,你愿意在他们中间选一个吗?”
瑾瑜不禁摇摇头,又浅浅一笑,兰花把那些人说得可真形象。她也真没想过要在他们其中选一个做驸马。